晨曦依旧.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在末儿的身上.她的脚底下却是炙热无比.因焦炭炙烤的囚车底层.即便是穿上靴子都能感受到源自底部的灼热.更不要说.此刻的末儿是光着脚站在上面.沒有任何防护.只因一个身份足矣品尝韩旭尧为她准备的一系列盛宴.
“这只是第一步.你就受不了了.”韩旭尧眉眼轻挑.骑着绝品的北胡血马.手里把玩着一串顶级的梨木手串.他的声音宛若靡靡之音.慑人心魄之余.让人心中更添几分难受.
“倘若只是如此.便一起伺候着吧.”钻心的疼痛从脚踝的嫩肉传至全身.若是她沒有受过后唐的炮烙之刑.那么这般苦痛就难以比拟.可惜的是.蓝末自小所受的.又何止区区火刑.
“你还是嘴硬.本王在宫中备了更好的东西.你不用着急.”韩旭尧邪魅的笑容浮现在嘴角.他朝着后中的墨斗先生使了一个眼色.就见随行的侍卫群很快调整了队列的方阵.以最外围的金属盾作为防护.围绕囚车一圈的皆是剑客.
伺候韩旭尧的小奴以轻功紧随其后.她以腹语传声.“王爷.她出现的消息已散步在四国各派系之中.料想不久之后的盛夏酒节.将风起云涌……”
“还有.注意不要让最为激烈的舒家找到.那个女人怕是吃了末儿的心思都有.”韩旭尧一手拉着马缰.一手去扶脖间的狐狸毛.他的眼神散出一层妖娆的光.令人心颤.
“只怕云纤姑娘早已暗藏杀手.伺机潜伏在望海都中.臣等还未查出是何人接应……”
“沒有查出就不要乱说.之前忍士在西蜀东原的边界出现已经是一个信号.本王不希望再酒节之前再出什么乱子.”韩旭尧最后狠狠地道了一声.但见那身姿绰约的小奴向后频频退去.再然后消失在盾甲之中.
墨斗先生摸着长长的灰白胡须.他摇了摇头.王爷竟是心急了.蓝末还未安全运到皇宫.就将消息散出去.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洛炎残破的尸身从舍利塔中挪出的时候.周身发乌.三个血洞如同阎王的烙印.令在场的几个王家侍卫都不忍四顾.
”公子.看來洛侍卫是不行了.”有人在小声议论.却也有人瞧见王逸早已蹲在洛炎平躺的身体身边.他的手在洛炎的鼻息间轻碰.不对.还有微弱的气息.
“你们几个.将他抬去我的书房.另外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王逸淡淡指挥道.他方才已在短短时间内用银针刺入了他的穴位.控制扩散开來的毒素继续渗入.只能盼望老天不要夺去他的性命.否则.剩下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蓝末一直在阳光下站立.她所受的酷刑.除了來自脚下.还有此刻明晃晃的毒日头.而韩旭尧也真的待她不错.从赶路到此时.一滴水沒有喝.一口饭也沒有吃.他似是在跟蓝末耗她的精力.他也很想知道几年不见的蓝末.是不是真个如江湖上说的那般传奇.
缺水缺粮的滋味并不算什么.她只觉得心里此刻惦念的人才叫她难受.不晓得洛炎怎么样了.菱形的蛇若说沒有毒性.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洛炎身上的牙洞.定是会摄入不少恐怖的蛇毒.她明白毒素用内力能消减一些.但是中毒的人若是一直处于昏迷.是沒有办法运功來疗伤的.而且.他们出來的时候.塔外的那些人.也未必会进去救人.
她所担心的正是这样.沒有外援沒有内力.那么洛炎岂不是只有死的结果.想到此.她只觉心中的怒火比脚底的火更加让人不舒服.她的头侧了侧.沉重的镣铐叮铃哐当.她开了开口.干裂的嘴唇如同龟裂的田地.沒有一丝润泽.更是发不出一个声音.
“王爷.那女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围在蓝末最近的一个剑客忽然闪身到韩旭尧的面前.急忙禀告.
“大胆.囚车里的可不是什么女奴.听好了.那是东原国消失已久的末卿公主.”斥责剑客的人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使唤嬷嬷.她负责照顾韩旭尧这一路上的饮食起居.毕竟从王玉之山日夜兼程赶回望海都.可是需要一番时日的.
一语道破所有人的疑惑.然而更大的困惑令众人难堪.“可是.公主怎能……”
“你想问的是公主怎能坐在囚车中.受这么严酷的刑责.”韩旭尧平静地说.他的目光迎上末儿回转的.带着几分哀愁的神采.“因为她是罪责之身.只是这样.本王已经很客气了.”
“那么请王爷去看看公主有什么话想说吧.”剑客一直低着头.他们來自其他三国的侠隐之士.若不是有难言之隐.又怎么愿意屈从在穆伦王的淫威之下.他是东原国除太子之外最有力的靠山.他们所仰仗的不过是穆伦王这块金字招牌罢了.
“给她喝一碗水吧.渴死了就不好了.”墨斗见韩旭尧若有所思.又不做声.他就补充了一句.
“是.墨先生.”剑客领命而返.
蓝末的脖子因太过沉重的镣铐勒出了几道血痕.她的嘴巴近乎干裂.见人送水上來.她渴极了.慌忙用舌尖去舔舐并不凉爽的水珠.她很不自在的抿了抿嘴唇.看向给她送水的小奴.她道.“烦请姑娘跟王爷传个话.我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要告知王爷.”
“你还是乖乖待着吧.就是这水.也是墨先生的主意.王爷可看不惯您.”小奴惯是见风使舵.纵然蓝末此刻是公主的身份.在小奴的眼里.就是沒有权势沒有地位的废公主罢了.
蓝末不能失去希望.她纵然如此也要迎难而上.那么.只能用这个了.她的心一狠.眼中布满赤红的血丝.黑色的发丝散乱开來.柔软的如同一团密密的海藻.她的丹田运足一股气缓缓而上.喉头的腥甜开始涌现.满意的笑意浮在嘴角.是你逼我的.韩旭尧.
“主子不得了了.你快看.”
当韩旭尧扬起马鞭赶到不足十步的囚车之前时.蓝末本应好一些的伤势.却因为再次不顾及自己的身体.而擅自运气失常.大口大口的鲜血向外吐出.她笑意嫣然.看着已将自己从囚车中抱下來的韩旭尧.冷冷地道.“只有如此.你才愿意过來听我说一句话.对么.”
“你少废话.给我闭嘴.”韩旭尧额间青筋毕露.他的眼中闪过几丝恍惚.随即又恢复冷酷的面容.他是想惩罚她.但是他沒有想用真正的伤痛來惩罚她.他从來不会觉得皮肉之苦会让蓝末有多么难受.他所做的.只是让外人看出來他很凶狠罢了.
他不能对她太仁慈.他不能.
“我闭嘴做什么.我还要告诉你.你再怎么折磨我.都沒有用.”蓝末牙咬朱唇.轻声喃喃道.眼中有淡淡的笑意.宛若飘零的浮花点点.只需轻轻一吹.就会散般.
“沒有用就闭嘴.”韩旭尧一时有些心软.他紧紧的抱着沒有解开镣铐的蓝末.一步一步走向他的私人辇车.随侍的小奴掀开轻盈的纱帘.一层淡淡的忘罗香宛若救赎的女神般.将蓝末紧紧包裹.
“呵.这才是能够救我的东西吧.”蓝末再嘴硬.也知道韩旭尧是想做什么.他这样就难受了.那么接下來的话她岂不是更要说上一说.“你再怎么做.也不能跟他相比.所以.你在塔中杀了那个人.只要我不死.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加倍偿还.”
“你先活了再废话.”韩旭尧任由蓝末肆无忌惮的放狠话.他将蓝末平放在软软的榻中央.随后又点了一盘香.这是稀有的忘罗香.对蓝末的伤势有显著的作用.本來是想让她实在受不住求饶的时候用.却沒有想到她非但不求饶.还以最让韩旭尧沒有招的方式残害自己的身体.
她似乎已经明白.韩旭尧还不能让她死.她似乎已经明白.韩旭尧留着她的命还大有用途.
本來要开口让七王爷救救那个人的.可是蓝末闻着熟悉的忘罗香气.忽然明白.她又怎么能够奢求魔鬼救人.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她所能祈求的只是再次睁眼时.有熟悉的拥抱将她暖暖的环住.而再次醒來.所受的一切皆是一个梦幻.该有多么美好.
“王爷.你如此这番.就算今后恢复她的公主之位.对咱们的势力也未必能起到一定的提升作用.”墨斗此刻已与韩旭尧并行.他发现从辇车中出來的王爷.面部表情有些不一样了.
“本王从來都不需要情.任何情都不需要.所以.她只是一个工具.你不用太过担心本王.”韩旭尧回道.他冰冷的心性在去往后唐的时刻就已铸成.他除了思虑自己.又有几时会思虑其他人.
浮光掠影.清风拂面.只是从前在殇宫那个小小的末儿.是有那么几次让他差点心动的.他推倒过一个在链金宫太学旁听的西蜀皇子.是十一皇子殷慕吧.他记得.那时的末儿是丢下去一个长长的布条.将那个爱哭的男孩子救上來的.让韩旭尧记住蓝末.却也是在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