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末疲惫地趴在木桌上.目光淡淡地望着木桌上唯一的朱色烛台.她用银质的簪子.一点一点挑着烛台中的红蜡芯子.一滴滴蜡油很不情愿地顺着蜡身往下流下.龙炎洛不明所以地静静注视着蓝末.他嘶哑地声音缓缓响起.“姑娘若是累了.就先歇着吧.明天还有医馆的人來给姑娘看病……”
“呵呵.洛炎.你说.谁会是你们王四少爷的主人.”蓝末的声音极其飘渺.她刚才已经想破了脑袋.却也想不出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不顾一切默默为她做这一切.若说那个人沒有死.她兴许会猜到是谁.只是.那个惯用软剑的俊朗男子.已随风而逝.他的尸身.她都沒有机会看到.想到此.蓝末的眼中似是涌动着亮晶晶的泪花.只要一个瞬间.就能毫无顾忌地淌出來.
“姑娘问的话.在下不知怎么答.”龙炎洛冷冷道.他沒有回避蓝末黯淡失神的目光.他刻意背过身去.言简意赅道.“金刚经有云.过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既是有人顾念姑娘.姑娘须得好好活着.才对的起有心相护之人.若是沒有生的企盼.何來最终的相见之日.”
“不会答却答的很妙.”蓝末这才缓了缓神.许是沒有了戒备心理.这番抬头再看这个面貌平平的男子.她的脸上浮现了淡淡温暖的笑意.“谢谢你.洛炎.”
“客气了.在下去外面守着.姑娘吹了蜡烛.就先上床歇着吧.”龙炎洛的语速极快.似是怕蓝末再看出什么.也不便久留.说完就俯了俯身.朝门外走去.
咯吱.蓝末刚开口想叫他留步.却是听见门被他轻轻合上的声音.他的背影.有些相熟.只是吹熄了蜡烛的屋子.有些黑.那一晃而过的身影.不容蓝末细细去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他只是一个寻常的王府护卫罢了.”
因知道了自己待在东原王府的伪装身份.也明白了自己暂时的处境.蓝末身上的伤口虽还沒有好转.但是此刻的她显然已经踏实了许多.比较醒來之时的狼狈情形.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來想想未來的事情.只是刚才洛炎说.未來心不可得.她或许还不知道她的未來心在哪里.但是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好起來.去会会那个有心护着她的主人.
眼睛缓缓的闭上.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画面种种.她沉沉的睡下.层层的迷雾拨开.有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执扇男子.背对着郁江而立.她想过去看看他是谁.可是雾太大.江面离她太远.她拼命的跑.却怎么也跑不过去.
“你转.过來.”蓝末叫出声來.她惊恐地看向床边盖的严严实实的幔布.不由伸出一只手掀开幔布的一角.一丝刺眼的光亮顺着幔布的空隙钻了进來.
“余少奶奶.您醒了.”一个小丫鬟候在幔布的外面.从缝隙里小心瞅着一脸茫然的蓝末.她的手上端着一大盆清澈的温泉水.盛着温泉水的铜盆边还搭着一条羊毛制成的毛巾.蓝末一时沒有反应过來.也不晓得是中毒太深.还是沒有意识到自己睡了多久.况且.余少奶奶的称谓.她还需要好好适应一下.
“嗯.我睡了多久.”蓝末小声应道.自从她离开后唐.就陆陆续续被各种人伺候过.眼下的丫鬟虽沒有不妥之处.只是头一回当宅子里的少奶奶.还是让蓝末对这个暂时的角色.丝毫沒有一点点代入感.少奶奶的性子应该跟宫里妃子的感觉类似吧.
蓝末心下正琢磨着.不要被这个丫鬟看出马脚.却是忽然感到空荡荡的房间有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守在门外的护卫呢.”
“少奶奶问的是洛头领吧.”芯儿乐呵呵地将手中的铜盆放回了架子上.她随口回道.“四少爷一早说出门办事.就带着洛头领先出门了.大概午后就回吧.”
“噢.现在什么时辰.”蓝末嘤嘤道.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功夫退步了.还是因为昏迷时间太长而沒有了自信.她现在的手心冰凉.当听到保护自己的人暂时不在.她的心中又沒來由的恐慌起來.只是.这份慌张并不是害怕.而是像失去了什么的怪异感觉.她还沒有机会继续思考为何会有这种反应时.从门外窜來的一个人影.却是让蓝末不由又晃了神.
双双蛟今儿穿的极为喜气.本就是稚龄期的孩子.加上一身粉蓝小褂.衬的皮肤愈加透明.她古灵精怪地围着蓝末的房间转了一圈.沒有寻到想寻的人.面上不由嘟起了嘴來.“咦.那个叔叔沒在.”
“叔叔.你说的谁.”蓝末也不跟这小丫头客气.她由着芯儿为她梳妆.微笑着问道.
“姐姐你真健忘.当然是昨天保护姐姐的那个叔叔呀.”双双蛟嘴巴要是甜起來.她称第二.这王府里沒人敢称第一.
芯儿低眉顺眼.她一边给蓝末梳头.一面小心俯在蓝末的耳边嘱咐.“少奶奶须得离三夫人家的人远点.这是四少爷临走时交待……”
“无碍.”蓝末轻轻回答.她摆摆手.示意芯儿不用继续给她梳头.一头墨色的发丝直垂腰际.双双蛟虽是孩童.却也看的有些犯傻.加上蓝末本就姣好的面容.略施粉黛.就已不是寻常姿色.她心下狐疑王家老四从余家娶了一个什么神仙姐姐.却见得蓝末不声不响凑近了自己.蓝末的手握上双双蛟的小手.她将一枚镶嵌珍珠的簪子放在小孩的手中.轻笑道.“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再來到这里.不是为了看我而來的吧.”
千宠盛宴过后的珑珍台.有一种风华散尽的淡淡忧伤.
上官小楼一手搂着风姿绰约的美人.一手捧着一壶香甜毗梨勒.精锐的目光俯瞰珑珍台下方正在修葺的新工事.
“报……”还沒有看到喊报的小兵.就听得一声长长的呼唤.
小楼侧目看了看立在身旁.举着扇子的妖娆美人.他点点头.就见美人将扇子一挥.一个玲珑月转.就顺着声音传回的方向奔去.一阵风过的瞬间.妖娆美人手举着一捧丝质卷宗.高于头顶.递到小楼的眼前.
“念.”这是依偎在小楼怀中女子的声音.她的相貌在四大国也算精品.她从前还有一个名字.唤名长乐.
“还是翩蝶知我心.”小楼用嘴喂了一口酒给身旁的绝艳女子.扮作宇文翩蝶的长乐.早已沒了从前长乐的心性.她自从摆脱了东方誉.被上官小楼巧取豪夺之后.她就再也不留恋后唐那个伤心的地方.只因现在抱着她的男人说了那么一句.你放心.总有一天.这后唐要被人给覆了.你的家仇.也总有一天能报复.
羽焚拿着案宗.缓缓摊开.她忽而抬头.看了看上官小楼.又看了看宇文翩蝶.她假咳了一声.“是否屏退一些不相干的人.”
“羽焚.你的胆子是不是大了点.你说的不相干的人是指妾身么.”宇文翩蝶有些气恼.她话说完.小楼都沒有附和一句.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个相持不下的女人.
一个是他的亲随女婢.羽焚.一个是他抢回來的后唐妃子.宇文翩蝶.其实两个都不是外人.不是.
小楼正了正身子.顺手摸了一下翩蝶胸前的柔软.坏笑道.“羽焚念吧.她是我的枕边人.若是她都不信.我早已死了很多回了.”
宇文翩蝶骂了一句死相.就被上官小楼继续搂在怀里.他们一同听着羽焚空灵地声线在这里缓缓响起.“四大国通缉要犯蓝末似是藏在王玉之山.”
“哦.”上官小楼刻意提了提声调.他抽开了放在宇文翩蝶身上的手.只见身旁的女子也不由正了正身子.这是姑娘的消息.翩蝶心中暗想.手心却已经出了些许细汗.
“线报说是.王玉之山的王府之中.”羽焚合上案宗.从袖子里迅速取出一个火折子.瞬间点燃了那个写了讯息的案宗.顿时一摊灰烬散落在三人面前.
“这是个好消息.”上官小楼意犹未尽地说道.他的目光遂又汇聚在那层重新修建的工事上.“你知道要怎么办.这韩旭尧毁的东西.我正愁沒处找人说理去了.这不是上天给的一个机会么.至少太子那边.可是有得交待了.”
岭东丘陵的穆伦王府.今夜或许太过平静.墨斗先生轻掐指尖.默默观着今夜天象.他的心情有些不平.正要回屋看看打坐完毕沒有的韩旭尧.却是听得从外面迅速跑來的管家.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墨斗知道韩旭尧打坐的时候.不能让人打扰.这个管家手中虽拿着信件.可是神态跟脚步却是不寻常的.也就连忙拦在了花园里.
“墨先生.你快看看.有人把这信绑在一个死鸟身上.从门缝塞了进來.”管家手中的信竟是红色的.墨斗不敢小视.他的接过信.上面的两个字.鲜红醒目.尧启.
“墨斗.拿进來.”韩旭尧微眯着双眼.他吸了一口气.门外的动静早已传进自己的耳朵.用死鸟递信.不是示威.就是要挟.什么人的胆子这么肥.他倒是许久沒有碰见过了.
有意思.韩旭尧冷笑一声.墨斗已默默走上前.将未拆封的信件送到韩旭尧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