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忽而收进马缰.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笔直耸入云霄的万丈悬崖.她心中在掂量.后有追兵.前方沒有路.如何是好呢.
“娉婷姑娘.他们追上來了.”竹兰在车厢里小声提醒道.骤然停下的马车让她感到了些许不安.且不说后面的追兵是怎么守株待兔.就是竹兰她心里这一关.她就不能自己度过.
她明明安排好了退路.西蜀天牢的后山是一片无人地带.她要救姑娘出來.绝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些人不但洞悉了先知.还就在挖好的地道洞口等待.不能不说他们的蛰伏好比入夜时分的眼镜蛇.
“竹兰.蓝末今后就交给你了.你会好好照顾她的对么.”娉婷的马术很好.这一点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竹兰虽不明白娉婷为何开始说这么一番话.但是她的心间隐隐产生了一种悲伤.好像这次分别将不会再见一般.
“娉婷.你不要丢下我跟蓝末.我们一起离开好么.”竹兰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又怎么真正经历过战争上的殊死搏斗.又怎么能够直面亲人的生离死别.
“沒有时间了.你看到那根藤条了么.我会把蓝末跟你绑在一起放下去.然后.我会驾车越过悬崖……”娉婷说道.却见竹兰听闻此话之后倒吸一口气.“怎么可能.这道悬崖这么宽..”
娉婷不再言声.她见竹兰仍是不肯动作.只能点住她的哑穴和动穴.再然后就是在竹兰毫无准备下.将她跟蓝末绑在一起.顺着粗壮的藤条放了下去.竹兰咿咿呀呀还想辩解.可是开口闭口都沒有任何声音.而几经周折的蓝末也不能醒过來.只能任由娉婷稳妥地将两人放了下去.
舒云纤这次亲自从北胡來到西蜀的边境.捉拿奄奄一息的蓝末.绝对是她愤恨已久的计划.这个将死的女人.害死了她最爱的男人.她用情药蛊惑龙炎洛行房的那一夜.她不能忘记.就算是被迫的.她也分外享受分外痴迷.因为她爱龙炎洛.这种爱是痴迷的.是不可被世人认同的.尽管如此.她仍旧要占有他.即便她深刻的知道龙炎洛的心里根本就沒有她.她依旧要将龙炎洛死死箍在自己的怀中.即便是他死去的头颅.她也一定要.
只是在取下心爱之人的头颅之时.她必须要摘下蓝末脖子上的头颅.这个女人.她舒云纤今日一定不会放过.
“女主人.是生擒还是死祭.”舒云纤将秘洛卫接过來后.曾经属于龙炎洛的潜藏势力.全部都愿意听命于这个敢于跟现任轩皇叫板的涵凝郡主.
“生擒.”云纤轻轻摸了摸肩上的闪电貂.貂儿许久沒有尝毒.一会就让你好好尝尝那毒身的女人肉味.
娉婷耳边惊起一地卷尘.她看着悬崖对面巍峨无比的高山.三匹血马的蹄子在來回乱蹬.它们也害怕.那么宽的沟壑.怎么可能越的过去.现实当然不会给马儿们思考的时间.只是匆匆一瞥.娉婷的嘴角漾起一丝决绝的笑意.今日过后.姑娘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娉婷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蓝末的眼皮沉重.却也被忽然从上空坠落下來的马啸声.给陡然惊醒.她跟竹兰被放在悬崖峭壁上突出的石壁内.石壁上方有树木遮挡.从上往下看.根本就不能想到下面会藏着两个人.
“你是……竹兰.”蓝末在努力回忆这个不能说话.却欣喜地挤眉弄眼的小女孩是谁.话音刚落.竹兰就忙不迭的点头.
蓝末的神智在慢慢恢复.她的手和脚都有些酸麻.但是竹兰的体温深深地告诉她.她寻死沒有成功.而且好像还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逃了出來.“是你救了我.”
竹兰本來要立刻点头.可是眼神却有些黯然.随即沒有点头沒有摇头.目光一直在四处漂移.最后汇聚在那望不见底的悬崖深处.
蓝末开始审视此刻的环境.她们虽然被绑在了一起.可是除了连接藤条的地方用了大力.困住手脚的位置都是用的活结.根本就沒有伤害她们的意思.再观竹兰一直张嘴闭嘴发不出声音.她隐约明白这是被人有心点了穴位.她匆匆反手解开活结.又要解开竹兰的穴位之时.上方飘下來的细弱女声.却是让蓝末打了一个激灵.
“看样子.她们是宁愿自寻死路.也不要落入本郡主的手中.”舒云纤淡淡道.她的指甲已经嵌入了肉中.她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下去找找.”
“可是女主人.这万丈悬崖的下面不是西蜀的地界.只怕……”
“只怕什么.难不成让我帮你们收尸么.”舒云纤不是一个能够随意糊弄的主儿.她只是浅浅的一笑.就已经把意思表达的再明确不过.她要的是蓝末的尸体.谁逆她的意.就等着让她來处置吧.
蓝末听的清楚.这个女声不但是一个熟悉人的声线.而且是一个她曾要托付给龙炎洛的善良女人.原來她看人的眼光真的不好.她不明白从前温文尔雅的舒云纤何以变成这般置人于死地的模样.她明白的是.物是人非.她所能做的.唯有淡出这些人的视线.不再出现.方是上上策.
蓝末小心翼翼地说道.“竹兰.我现在解开你的穴位.一会你不要出声.上面还有人.我们要等人走了才能出去.”
竹兰乖顺的点点头.只听得两声闷响.她的哑穴被解开了.
也就是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道银色的光线忽而从竹兰的脖颈处掠过.再然后.竹兰失声尖叫.她的脖子上竟是闪现出两道红红的斑点.蓝末早已将藤条解开.她见竹兰不能动作.这才恍然大悟.她还被点了动穴.
在她脖子上留下血痕的动物.竟是一只常年生长在北方的雪花貂.
“哈哈……”一连串宛若地狱的放浪笑声在上空中缓缓响起.舒云纤手持一柄短剑.飞身而下到蓝末的面前时.她的眉眼间竟是显现出鄙夷的神色.“你何以落魄成这般模样.竟是连一件体面的衣裳都拿不出手了么.”
“云纤.你若是要拿走我的性命.就拿去吧.但是拿之前把雪花貂的解药拿出來.竹兰跟你我之间的恩怨沒有瓜葛.”蓝末清咳一声.她的身子还很单薄.脚面冰凉.嘴边还有残留的血迹.加上身上又灰又脏的囚服.狼狈二字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
已至早春.舒云纤脖子上的一圈狐狸毛显得尤其扎眼.她倒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说道.“貂儿愿意咬谁就咬谁.我哪里有什么解药呢.倒是你的命.我还不舍得就这么糟践了.你的害死了炎洛.我又怎么舍得让你为他陪葬呢.”
若说舒云纤只是挑起她们两人之间的战火那倒沒有什么.可是这个看似柔弱的云纤.却偏偏见不得蓝末的好.她非但无视蓝末的要求.还提起她心中的烙疤.这要她如何能够平息下來心头冉冉升起的怒火.
蓝末在积蓄内力.可是即便是用心的积蓄.却始终不能感知到一股温温的暖意从丹田向上.难道.她的武功也因为虚弱的身子而荒废了……
“你就跟西蜀的某个男人一样.失了天下.也失了自己.就算我不伤你.你也要自己死去吧……”舒云纤话中带话.她看着蓝末.好似看着一个乞丐.
“咳咳……”蓝末许是太着急.喉管处涌出的一股腥甜.突然喷在了舒云纤雪白的衣衫上.一块块红色的血迹就像盛放在寒冬腊月的一簇簇梅花.
舒云纤嫌恶地一掌推开蓝末.高声喊道.“來人.给我把这个女人丢下去.“
秘洛卫的众人顺着悬崖峭壁闻声而來.见到一身血渍的舒云纤怒目相向.他们再看那趴在石壁上喘息的女人.他们是见过的.曾经在龙炎洛的交待下.一定要默默保护此人的安全不被发现.但是他们现在也全部明白.是这个女人把他们的大皇给推至了深渊.那么他们现在推下她也不会有什么过错.
心中如此想.无形的大手就这样要触上蓝末的身子.
“你们且等等.”蓝末微弱的说道.她第一次在向敌人哀求.“云纤.你放了竹兰.还有.请告诉我.你刚才说的是西蜀的哪位皇子……”
“好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圆了你死后的愿望.”舒云纤摸着貂儿.停了停手.就见秘洛卫众人很自然的向后退了退.
舒云纤缓缓从袖子中取出一罐药粉.沒有顾忌地慢慢洒在竹兰的脖子上.脸上.身上.伤口被粉剂灼的生疼.舒云纤笑意微微.见蓝末目光空洞.完全一副任人宰割地模样.她继续道.“西蜀的小十一武功被废.被囚禁在叠翠山庄地下八十一层.现在世人皆知.你不是现在才知道吧.”
舒云纤沒有感知到一股隐在暗处的杀意正在缓缓升腾.也就继续道.“况且现在西蜀的大皇早已易主了.对了.还是你认识的人.籽乌城的金主.殷慕枫……”
故作柔弱的女子在地上.十指早已嵌入略显僵硬的石缝.是隐忍太久了么.竟是让敌人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存在.蓝末狭眸微眯.她的目光在缓缓审视着云雾缭绕的悬崖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