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皇城的城墙本就低矮.再加上防守不甚严密的皇城西门.蓝末只需算准两班倒的守城侍卫值班的空隙.一个纵身定能混入其中.只是还不待她准备.那从皇城中远远走來的马车.却吸引了蓝末全部的目光.
马车由着九匹骏马拉就.车轱辘印着象征皇族身份的特有龙纹.蓝末微微蹙眉.如若身份体面的西蜀皇族.断不会选择从西面出宫.她不便多想.此时也是一个极好的时机.轻手轻脚放倒位于最外侧的一个侍卫.蓝末手脚麻利的换上侍卫装走到远处.故意将帽檐拉低.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马车上方的车夫.
“竟是咏妃娘娘的尊驾.小的不知.恭送娘娘.”西城门守卫长也是一个拍须溜马的人精.只是瞅了眼递上來的腰牌.就草草确认马车中坐的人身份.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车夫从怀中取出一锭赤金.丢在坚硬的宫道上.就见那人精忙不迭地点头.
为了不让其他人觉得奇怪.蓝末也闻声凑了上去.马车与她擦身而过.那驾车的人.蓝末只一个侧身却是觉得万分熟悉.那人不是.方才出宫时还给她塞过纸条的陈倌.
她不由抬头远望.马车疾驰而出.好像载着一个重要的人逃离此处一般.
zi沧殿并不难找.难找的却是隐藏在殿中的若干厢房.蓝末从未在这里见到过月七.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月贝沧若是能让月七帮她做事.一定是拿住了月七什么把柄在手中.否则怎能在每次最关键的时候.都能将蓝末给悄悄找到.又悄悄带走.
比起之前烟雾缭绕的一派华美的质感.这里多了几分破败.少了几分人气.蓝末只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就从人员锐减的宫婢数量中看出沧妃此刻的境况.她的日子恐怕也不甚好过.特别是从拱廊深处中隐约闪现的禁卫军.蓝末也猜到.也许禁卫军最多的地方.就是沧妃所关着的真正地点.
蓝末如同闻到荤腥的猫儿.踩踏着拱廊两侧的青草.身形在廊柱忽隐忽现.她的轻功不赖.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已巧妙避过层层防守的皇家禁卫.这是一个僻静的院落.院子中枯萎的花园.以及淤泥推挤的池塘.无不说明此处的衰败.
这里方圆一里.竟是沒有重兵看守.一种看似安静的院落.却是在蓝末眼中不甚安逸.犹记得她失忆时.龙炎轩带着她只身闯进西蜀的深邃天牢.那里的机关若不是被人关掉.只怕他们未必能全身而退.那么眼前的院子.沒有人把守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沒有人能进去.因为这前面布满了机关.
略显憔悴的月贝沧一直盘腿坐在床前养伤.那日点穴.不只点了她的哑穴.她中了内伤.需要好好休养.“若不是沒有将阴时阴月的东方洱作为药引.本宫怎么能如此体弱.”
月七一袭青色缎衫.他从不离身的三面斩刃却立在墙脚.而他正半跪在沧妃的面前.接受惩罚.只见在床前的空地方.放着一只空碗.月七拿好匕首.在手腕那里划开一个小口.暗红的血液一滴滴盛满碗壁.
“娘娘什么时候能告诉月七.月十妹妹的下落.”月七的嘴唇干裂.这是他第三天用血來帮助月贝沧养伤.向來用术法自救的月贝沧.当然需要人血这个好东西.
“你把洱放了.还指望知道月十的下落.”月贝沧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她的唇角是冷冷的笑意.
“东方誉的战船上全部是火炮.娘娘以为月七能够离开那里.只是侥幸吗.”月七的腕间缠上了一块碎布.他的眼间焦急难耐.
“你放血到第七天.我就告诉你月十的下落.”月贝沧依旧不睁眼.高深莫测的说道.
月七正要发作.从门缝中陡然飞入的一枚暗器.带着熟悉的质感.嗖嗖两声.就穿过了月贝沧略显高昂的发髻.乌色的盘发登时一泻千里.沧妃惊恐地终是睁开了眼睛.她的表情不比月七面上显现出的吃惊.少多少.蓝末一身侍卫装.英姿飒爽地立在门外一里出.那扇门竟是被暗器挑动而开.
“我说.你还是赶紧告诉他的好.”蓝末调笑道.她的声音不大.却是足够清晰.一双淡淡的眉眼呈现出从前的清丽.月七一时间竟是一改从前的冷冰.看的有些痴楞.
“蓝……蓝末.你怎么找到此处的.”月贝沧当然识得此人是谁.她的记性一向很好.特别是得罪过她的人.险些让她跟儿子反目的女人.险些让陛下对她动了杀心的女人.都是因为蓝末这个异族女人.
月贝沧陡然而生的杀意在下一刻滕的窜起.她取下钉在墙头的寒铁扇坠.盈盈的扇穗很是灵动.她看的很细.这是爱子殷慕枫的杰作.怎么能就如此轻易.让面前讨厌的女人用了.
扇坠以同样的态势飞向蓝末的发间.只是过于缓慢的速度.又是在蓝末面前出手.能够伤着蓝末的几率简直是万中无一.只见蓝末微笑着回头.再然后竟是用牙轻咬刚才飞來的扇坠.她连忙吐了吐唾沫.“真脏.忘记被你的头发用过了.”
月贝沧怎么受过如此大辱.她内伤还未养好.身子已滕地飞了出去.若说.蓝末方才的一枚扇坠不过是牛刀小试.那么月贝沧此刻的自投罗网就是蠢钝至极了.
蓝末笑意深深地看向从天而降的硕大织网.那有着特制金属丝编织的大网.她不由连连叹道.“你的丈夫对你真好.我都沒有想到这个机关会是这么的有用.”
被网住的月贝沧忽而明白蓝末挑衅的用意.无限懊悔涌上心间.她狠狠道.“你这个小贱人.枉我儿对你一番痴心.你就如此对待他的娘亲.你可知.你手上的兵器都是他自己雕的……”
“荣王何时又承认过你这个娘亲呢.”蓝末反问道.只是一瞬.她立刻反应到后半句话的用意.她想起在荣王府的书里.那被掩藏在书案底下乱糟糟的器具.她总以为.这几枚扇坠是殷慕枫找一个大儒做的.只是她沒有想到.那个人竟然就是他.他为何要瞒着自己.
月七目光变缓.他已提着三面斩刃从屋内走出來.他走到仍在怔愣的蓝末身前.小声提醒了一句.“这边动静不小.我们要赶紧走.否则一会禁卫营的人來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但是.你妹妹的下落.”蓝末显然听到了月七跟沧妃的对话.只是她对上月七略为深沉的目光时.她也就不便再继续问下去.毕竟.将东方洱害成那样的罪魁祸首.正是那个名叫月十的小姑娘.也许.能够救他的.也只有月十.蓝末想到此.不由挣开月七推促的手臂.她复而走到沧妃的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不管她愿不愿意.就将药丸塞进了她的喉咙之中.
“快说.月十藏在哪里.”蓝末狠狠道.
“你这个小贱人给我吃了什么.咳咳.”月贝沧不甘示弱道.
“九域.”蓝末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但见月贝沧疑惑.她解释道.“若是不说.你死了也沒人查的出來你是因何而死.”
月贝沧唇间已开始发黑.她能够感觉到身体开始缓缓抖动.她是带毒之身.不会轻易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毒.然而身体的反应说明一切.她的神智越來越不清白.她见蓝末冷冷的看着自己.心间不由发颤.低声求饶道.“给我解药.解药……她……她在平溪……村……”
远处缓缓响起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响.月七与蓝末同时对望了一眼.“禁卫营的人來了.”月七道.想也沒想.拉上蓝末就御风而行.
很久沒有感受过月七的速度.这是一种与风竞赛的感觉.两人以轻功游走之时.她的低语与风语互相辉映.“月十在平溪村.出了皇城.你去找她.我去找洱.”
风声忽然停歇.一颗茂密的千年榕树此时正有两个人栖息在此处.蓝末的平衡能力还算好.见月七忽而有些治气地松了手.她丹田的气息还沒运顺.站在树丫上的蓝末差点跌下树去.“怎么突然停下了.”
“你听到了我跟沧妃的谈话.”月七冷冷道.他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却也能分辨出不是什么开心的表现.
“东方誉带走了他.”蓝末沒去回月七的话.她的眼中闪现过一丝彷徨.“你说他会善待自己的弟弟吗.”
“蓝末.你可知你也是一个有执念的人.”月七忽然的一句问话.让蓝末一时愣住.她略有些不解地看向跟她沒有几番交情的月七.只听得月七的话语在渐渐黄昏的天色中显的更为落寞.
“执念会害了你.东方洱虽中了蛊毒.可是他从來就不是一个痴傻的人.你以为他真的傻了么.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在殷慕枫的宅子里.你以为.一个痴傻的人怎么能够一次又一次逃过我月七的追踪.蓝末.你能不能醒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