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忽然有点困了.你们都出去吧.”蓝末用手抚了抚眉头.她一时被揪住了小辫子.暂时是逃不了了.
再观冷静如初的栖若.将身后的画卷呼啦一声展开在房里唯一的圆桌上.还不待蓝末上前观望.她就自顾自地拿起毛笔细细描绘起來.
千思却是不敢言笑.踮着脚尖凑到蓝末的身后.她小声道.“姑娘可不要惹妙手娘子生气.这作画的意思.就是姑娘不可迈出这里一步了.“
“噢.”蓝末薄粉敷面.脸上挂着一层淡淡的笑意.难怪第一次见到栖若的时候.她在船头作画.原來这是.“摆阵法吗.”蓝末刻意将音调上扬.就见背对着两人作画的栖若.略微侧了侧身.只向后看了一眼.又继续描摹那本就画好的背影.
蓝末深知等死的感觉万分难熬.尽管这个时候用“等死”有些过火.可是她也想不出其他的词语來形容.
她此时的境地与平时都不同.满花坊对于她是万分陌生的.她就算闯出去.必然会有小十一的探子紧随其后.因为叠翠山庄密密麻麻的人群就是证明之一.
正当蓝末双手托着下巴.默默数到一千零一下的时候.门外猛然想起的吵闹声.却是将青楼里闹哄哄的歌舞声给压了下去.蓝末见千思窜到门前想打开门看看.却是从栖若的方向飞过來一只笔杆.就见那毛笔犹如一个利箭插入了门缝中.而蓝末却是继续淡淡微笑.很好.栖若是个好苗子.投掷暗器的内力.也只将将用了四成而已.
“不用管外面的事.千思你看好该看的人.”栖若几乎不说废话.场面噔时又冷了下來.
千思地拉着脑袋.本想乖乖回到蓝末身旁站着.那突然被一双大手推开的厢房正门.猛然出现一个油头粉面的地痞公子.正搓着一双猴急的猩手.眯着色兮兮的眼神.先是瞅了眼床上坐着的蓝末.又瞅了一眼中性装扮的栖若.再观他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家丁装的独眼少年.一看就能猜到.这三人绝非善类.
桌面的画卷滕儿的收起.画一溜烟回到画筒中时.从画筒另一端正探出一枚回型的小针.蓝末眼尖.她的速度向來沒有几人能追上.只见她从床上迅速转移到栖若身边.略微摇头.沒事般按住了准备放暗器的素手.
“哎呀.我的西门公子啊.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來了啊.”满花坊的妈妈姗姗來迟.随行而來的还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特别是站在妈妈右边的女子.正以一种审视的态度.打量着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的蓝末.
正是空档.蓝末也回看了那女子一眼.不曾相识.却冥冥中产生了敌意.
“妈妈你把好姑娘藏在后院.可是让本公子好找.”西门享是小小员外郎.他的家族不过是鬼蜮城平民区的土财主罢了.瞧他带的几个家丁.就知道此人的品味有多么的低劣.
“这才是满花坊最好的苗杉姑娘.”妈妈堆着三两肉腩.笑的花枝乱颤.“西门公子真会说笑.这一位藏在后院.自然是有些隐疾的.你沒瞧见这屋头挂着的斗笠么.”
蓝末一直保持着谦卑的模样沒有发作.而被蓝末一时按住了手的栖若也终于松开了手.“不要生事.”蓝末小声用唇语提醒道.在外多年行走.她早已练就了一副厚脸皮.既然你们十一皇子说把我安顿在这里.就且等他來了再说.招惹一些讨厌的人.绝对沒有必要.
“我怎么觉得.她沒病呢.”西门享早就迈开了步子.踱到了蓝末身边.他伸手要捏蓝末的脸.只见女子阿嚏一声.一口唾沫顿时喷在了來人的脸上.“公子.公子对不起.小女确然染了风寒.來.这是帕子.”蓝末一脸惶恐的用袖中的丝帕给满面怒容的西门享擦着脸.却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一列人的尴尬神色.
十一皇子带來的女人.一向知书达理.这位.是魔王转世么.满花坊的妈妈追着闷闷不乐的西门享从后院走出來的时候.她是默默叹了口气的.
“姑娘真厉害.”千思关上房门.拍手称好道.
“沒什么.对付一个猪头还是绰绰有余的.”蓝末随口说道.她这才发现.她刚才上前取出的帕子.貌似不是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來的.“那个.不好意思.借用了一下.”
栖若宛若面瘫的不苟言笑.似乎有些松动.至少蓝末对她说话的时候.她沒再冷冷地不答话.而是提醒了一句.“不要再动歪脑筋.十一皇子下定决心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好的.”蓝末嘴上答应.心里却不这么想.不过就是一个皇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姐姐我又不比你少吃几年饭.
可是.正当后院里的三人匿于此处的时候.那个叫西门享的猪肉少爷.却是迎來了一个更大的靠山.就连他都沒有想到.掌管西蜀经济咽喉.偏安籽乌一隅的少主.会兴师动众地來到鬼蜮城中最大的青楼.他正要打招呼.却是被來人身旁的一男一女给拦了下去.
“妈妈.听海.”凌珠目空一切地上前一步.不由正色道.就见满花坊的妈妈如临大赦般带着几人穿过了拥挤的人群.朝着距离后院不过三间房的听海走去.
“啐……”西门享恨恨地望着不可一世的几人远去.他嚣张地说道.“老子今天怎么这么背.找姑娘找不到.遇到一个金主儿.也攀不得.”
“西门大人这么说.那柳色可就走了.”西门享怀中抱着的美人浓妆艳抹.好不艳丽.
“啐啐.哪有.跟本公子去厢房待着去.那什么金主也就是有钱.本公子也有钱.”西门享冲着身旁一个独眼侍卫使了一个眼色.就见那人连忙跟上了凌珠等人.
听海是满花坊最僻静的位置.较之蓝末她们此刻待着的纷雨.还是要名望许多.比如只卖艺不卖身的歌姬和舞姬.只能在听海里表演.而纷雨自然是.姑娘们被有钱的大人包养后.所待的位置.而蓝末只是全然不知其中缘由罢了.
來人披着墨绿色的蟒纹袍.有如鹰隼的眼眸扫视着房中正襟危坐的老家伙们.就见凌珠从怀中取出一打破旧的地契.她忽然丢在众人围坐的圆桌上.自信狂妄地说道.“我家少主说了.你们办的事情很满意.因此从前收缴的祖屋地契.现在尽数归还.”
话音刚落.几个贼眉鼠眼的老家伙.就赶紧上前翻动着一堆乱糟糟的纸张.凌珠身侧的男人静静注视着这一切.他沒有吭声.只是冲着凌珠点点头.就听得女子的话音继续.“愿意继续跟随荣王的.那么就留下.不愿意的.可以带上东西立刻走.”
“老身家里还有百亩良田.不适合冒此等风险.老身先行一步.”一个年约五十的男人率先躬身道.他将三张地契瞬时塞进袖子中.就连忙告退.
在场的人.见有人带头.本來有一些碍于男人面子不敢起身的老头.也就连忙起身.说着不一样的话.却是表达着同一种意思.时光的沙漏在快速流逝.当最后一个老人.潜心离开听海的门前时.默默不出声的脸颊浮现出两只浅浅的酒窝.他笑意深深走到桌前坐下.孤独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道.“凌风.你去做了吧.”
“是.荣王.”凌风正是方才一直跟在男人身侧的侍卫.
凌珠开口.“这些老顽固当真不识抬举.给他们台阶下还不肯.”
“做生意自然有得有失.”殷慕枫仰面饮下一杯杏子酒.“这些钱和地契只当给他们的妻儿慰藉吧.”
凌珠却是不再说话.若是外人听这话.当然会以为这位荣王是不是善心大发.而便宜了这帮本來把事情搞砸.只赚回了本钱的投资商人.然而.只有常年跟在荣王身边的人才知道.荣王这么说.是动了杀心.沒有利用价值的人.好比一把钝了的宝剑.就算再磨砺.剑刃已残破.铸剑的人只怕再用心.也未必能把剑修复.
这帮冥顽不灵的老商人.正是荣王的牺牲品.而这位位居西蜀第六位的皇子.却是在一个很富饶的封地.盛产钨钢的籽乌.物产丰富的籽乌城.
蓝末看向窗外中陆陆续续走出的老人家.不由连连叹道.“这满花坊看样子不是平凡的烟花地.千思你快看.那么多老男人也光顾这里.“
千思一门心思地在想一会儿回了王府.是先去熬粥还是绣女工.却是突然被蓝末给拉到窗前.看到对面院子里不断涌出的老人家.而步履缓缓的青楼姑娘们.似乎也被这番情景给逗乐了.只见那帮人灰头土脸奔出去.后面还默默跟着几个步伐轻轻的侍卫.
蓝末看的分明.心中如明镜般明白.只是旁人的生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时候差不多.我们去前厅.”栖若走上前來.她随手关上窗户.从屋门前拿上带面纱的斗笠.顺手将一脸不情愿的蓝末也遮的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