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的靠在牢房的一角.清漪双目放空的望着对面的墙.身上的伤口还会隐隐作痛.这里是死牢.沒有任何人声.只有老鼠蟑螂窜來窜去的声响.
从平民变成郡主.再从郡主变成死囚.原來也不需要多久的时间.思及这几日的境遇她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死牢里冷得很.清漪身上的衣物早就被正则那几鞭子抽的破烂不堪了.寒疾并未因为她已经太过悲惨而放过她.那不断的咳嗽牵动着她全身的伤口.那时一种无尽的折磨.不如死來得更痛快.
一阵悠扬的笛声突然响起.清漪只觉得听着笛声身上的经脉在自行运转.暖和了许多.咳嗽缓住了.而伤口也舒服了许多.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借音传力.
“影卫大哥.我好多了.你别再吹了.”这样的方式是需要有极强的内力才能使用的.同时也非常损耗内力.“我是将死之人.不用为我再多费内力.”
笛音戛然而止.清漪虽希望如此.可还是有些失落.原來影卫也清楚她活不长了.可奇怪的是.既然皇帝不愿救她.为何还将影卫放在她身边呢.
清漪受伤了.所以未及时察觉外头越來越近的脚步声.直到來人快到了牢房门口她才察觉.看來影卫停了笛音或许是早就察觉到了.
來人是谁清漪并不关心.也无力去观望.她依旧放纵身子倚着墙壁.
而此时能进入这死牢看望清漪的.出了太子华清则还能有谁.
清则闻着死牢那一股子掺杂这血腥的霉味.知道这其中定也包括了清漪的.正则來过的事他已经听说了.但是当亲眼看着角落里蜷缩着的清漪.血渍掩盖了衣服原本的颜色.窗外透进來的光照在她半个身子上.竟沒有一块干净完整的地方.
他的拳头紧握.青筋暴突.愤怒与仇恨充斥着他的全身.他立在门外.不等牢头解开门锁.已用内里将其震开.牢头吓得退到一边.“太子.您与清漪姑娘慢聊.小的在外头伺候.”说完已经加快脚步沿着墙边往外走了.
太子.清漪差点便忘了.其实不是忘了.只是不敢怀着希翼.她不确定那个人会不会來救他.已经将她推开了.会不会为了她而冒险此时与孟家撕破脸.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所以她每日想着上一世的残忍.去抹去这一世的可能.
她不抬头.不去望他.就算來了.到底是來救她还是來送致命的毒药的.她暂且不愿意见他.
清则只当她是生气了.气他來晚了.消息传到骊山.他连传话人的话都未听完就來了.这一路不敢停顿一下.累死了三匹马.他却还是晚了.
一步步走近她.每一步都在告诉自己不要让心里的怒火与仇恨吓到她.他让呼吸平顺.他让自己神情自然.褪下那一路风霜的斗篷.蹲在她面前.想要给她穿上.却不敢触碰她一下.害怕最轻微的一碰都会让她的伤口痛上几分.
“咳咳咳”清漪的寒疾让她止不住又咳嗽起來.清则顾不得太多.将她揽入怀里.将那残留着他体温的斗篷为她穿上.用内里为她理气暖身.“不是说过.天冷要多穿些.”
一句最为平常的责怪.让清漪的心防在瞬间便倾塌了.她原本觉得上一世在他身边为他出生入死已然是坎坷了.却不知道这一世努力远离他之后才是正真的起伏多舛.此时她才敢抬头看他.此时眼泪才敢流出來.“你怎么才來呀……”
清则因她这么一句看似责怪却万分委屈的话.心如撕裂般难受.他轻轻的环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身上他的怀里.想要紧紧的拥抱给她安全感.但却不能.怕触及她的伤口.只能轻轻的拍着她因抽泣而起伏的背.
“他们如今对你做的.我必千倍百倍的替你讨回來.”那时从牙齿缝里一个个挤出來的字.母妃死后这个世上对他而言重要的已经不多了.所以他从不轻易恨.也不轻易的报复.但是为何他们要动清漪.
清漪沒有多少力气.连哭也只能默默的流着泪.她倚靠在清则的怀里.心里安定了许多.但听到他要对他们报复.想起公堂之上孟蒙义有意的那些问題.她拽着他的衣服.“不要.不要去找他们.他们正打算将罪名牵扯到你身上.你若去了便是中了他们的诡计.”
“他们说你认罪了.所以你是为了不牵扯到我是吗.”他怀里的清漪是沉默的.他却明白定是这样的.因为他知道就算清漪再痛恨一个人也绝不会伤及未出世的孩子.况且她绝不会伤害孟云峥最疼爱的妹妹.“我以为我选择了太子之位.从今以后你便要与我恩断义绝了.此时却才明白.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对吗.”
是吗.清漪问自己.
“我只是不想再多一个你被冤枉.”
这不是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清则已经不在乎了.他从兜里取出一个药瓶.取出一粒送至她的唇边.“这是南竹炼的.你服下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便來接你出去.”
清漪将那一粒药丸吞下.“南竹可知道我入狱.”
“沒敢让她知道.我怕她开启佛陀尽直接闯进天牢救你.”不是清则夸张.南竹对清漪的确有这么深厚的情谊.连理智的他方才都想带着她杀出去.不管什么王法.何况是一向冲动的南竹.
“沒告诉她就好.其实我方才还在想.幸好你将南竹留在了骊山.不然她定会被卷进來.”说着话.不知道是不是南竹的要起了功效.她竟有些乏困.眼睛微微的眯起來了.
清则将她的身子轻轻的放倒.为她将斗篷遮盖好.他轻轻抚着她苍白的脸庞.眼里满满的不舍.此时他还带不走她.但很快他会來接她的.
“笛七.她就交给你了.此刻起若是有人动她一下.无论是谁都杀无赦.”
当父皇将影卫交给他时.他是抗拒的.此时却隐隐觉得父皇是对的.身边留着杀手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不被杀.
清则走出牢房.牢头就机灵的将火炉与棉被送进來了.太子爷來探望.方才又是那般在乎.这清漪姑娘定是死不了了.既然死不了.他便得罪不起.
而出了天牢的清则.沒走几步便站定了身子.他头微微向左边微微低下.“出來吧.”
就在他的左后方.在天牢外墙的暗处.缓缓走出一袭白衣.他的手上还是拿一把白羽扇.却沒有打开.他知道清则定会发现自己.其实他便是为了让他发现才來的.
华清则转过身子.他的软丝剑已经从腰间盘旋而出.在寒风中.他的剑锋直指那个白衣翩翩的人.“孟云峥.我将她好好交给你.你便是这样对她的.”
“害她这样的人是我吗.难道不是你.若不是你要利用她來对付孟家.对付四皇子.她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是不是从你让我带走她开始就是你的阴谋.”孟云峥心里何尝对清则沒有怨.沒有恨.清漪在公堂之上拼命维护清则的样子.历历在目.他如何让自己相信清漪这么做会与华清则沒有关系.
“你这么说不是在误解我.而是在侮辱清漪.”
伴随着落地的话音.清则的剑已出手.他沒想到清漪那般信任的孟云峥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要替清漪教训他.一个凌厉他飞跃起身子.那剑锋上的杀气又多了几分.
孟云峥的白羽折扇霍的打开.挡住了清则剑锋的杀气.扇间的刀锋已经入爪一般展开.翻转这折扇.与清则的软剑逆向而去.杀气更甚.
两人你來我往在积雪的场地上站了好几个回合.互相都曾被对方伤到些许.可却都沒能真的下得了杀招.毕竟在云峥心里.华清则是清漪爱的男人.而在清则眼里.孟云峥是清漪不顾性命也相信甚至愿意托付终身的男人.
各自站在一侧.怒火已经借着打斗的一招一式消耗殆尽.两个方才还略显幼稚的男人恢复了理智.华清则先开了口.“那一日你托人送來密报.说有人要暗杀我.所以当你带走清漪时.我沒有阻止.那不是我的阴谋.我只是想她好好活着.孟家与正则有多想我死我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只有你可以保护她.所以当她选择嫁给你时.我连一句也沒有阻拦.”
清则突然苦笑一声.孟云峥疑惑得看着他.只见他不屑的说了一句.“太子之位也好.这临苏天下也罢.若是她愿意我去争我去得.你以为她还会选择嫁给你嘛.”这世上最不想他当这个太子.最不想他做这天下之主的.恐怕就是她了.
孟云峥看得出來清则沒有骗他.“那清漪为何要那么做.难道她已经爱你到如此地步……”
“孟云峥.你难道就从未想过.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清漪做的吗.曾经看着她比起我更信任你时.我才甘愿放手.可如今我再也不会将她拱手相让.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是她错信了你.”
清则收起了剑.他觉得沒有必要再与孟云峥说下去了.清漪还在等着他.
云峥站在积雪中.那白色的长袍被风吹得都不显凌乱.可他的心里却是一团麻.是他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