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子衿姑姑说过许多宫廷宴席上应注意的礼节.上次参与的拜月宴.清漪只是太后身边一个随身服侍的人.可这次皇帝的晚宴.她是要与众人娘娘大人皇子小姐坐在一起的主子.但是庆幸的是.皇帝这次的晚宴在骊山行宫.沒有太多人参与.
皇帝端坐在最上座.太后与皇后坐在一侧.太子清则坐在另一侧.众臣坐在左侧.后宫各位娘娘皇子皇妃则坐在右侧.
清漪坐在右侧最末端.而尚无官职的孟云峥坐在左侧最末端.两人对视.为偏僻的位置感到轻松.但今夜他们注定是要受瞩目的.
“清漪.云峥.”皇上在上面轻声唤了一声.李德海高喊：“宣清漪郡主孟家三公子上前觐见.”
中庭的歌舞突然停了.舞者散去.两人闻声对视一眼.赶紧起身.步子不敢太过缓慢.却也不是风度.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來吧.”皇上一摆手让他们平身.身子向左边侧了侧.望向底下左侧坐的第一位.临苏第一大城孟蒙义.“孟爱卿啊.朕今日特别高兴.看着云峥这孩子长大.朕时常想若是朕有帝姬.定要许配给云峥.这样也与爱卿亲上加亲.清漪也算是了了朕这个心愿啊.”
孟蒙义一直告病休养.众人都心知他是对太子人选不满.但今日一见脸色的确不好.猜测定是被这桩婚事气的.清漪是太子的人.而且原本就只是个奴才.但是皇帝替她父亲翻了冤案.还赐了义女身份.孟家也是有气不能撒.
“犬子能娶郡主为妻.微臣能与皇上结亲.这都是皇上赐给孟家的福气.微臣代表孟家上下对皇上感恩戴德.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孟蒙义乃是老狐狸.自然不会表现出一丝的不悦.
“爱卿过于谦虚了.朕风寒未愈不能饮酒.太子.你替朕敬孟爱卿一杯.”皇上发了话.清则端起酒杯走下座位.來到孟蒙义面前.“孟大人.请.”
孟蒙义端起面前的酒杯.手微微的颤抖着.酒从酒杯里微微往外洒.“微臣这身体不争气.让太子殿下笑话了.”
孟云峥一步上前.取过父亲的手里的酒杯.“皇上.太子殿下.我爹身子不适.由我代替可以吗.”
众臣都看向上座的皇帝.心想着孟蒙义一看便是不愿给太子这个面子.而孟家公子也是脑子转的快.却不知道皇帝会如何说.
“云峥这般孝顺.朕将郡主嫁给你也算放心了.”
“谢皇上体恤.”
但皇上的话却还未说完.他倚着软垫.似无意的感慨.“但是孟爱卿啊.朕突然觉得.你与朕都老了.这天下是他们小辈的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起身下跪.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们都起來.朕不过随口说一句.继续喝酒.”皇帝面容平和.但是底下有眼力见的人都不免在猜测皇上这话是什意思.难道是在给孟家一个警示.自古圣意难猜啊.而投眼望去.那孟蒙义脸上也是一副不寻常的深思表情.
孟云峥看向清则.抬了抬酒杯.“殿下.我定当好好照顾清漪.不相负至白头.”说完便先干了杯中的酒.
清则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清漪.嘴角是那般端庄的笑容.“但愿如此.”随即也干了.丝乐声又响起.清则拿着酒杯又重新走向上座.底下坐着的都端起酒杯准备向孟云峥道贺.毕竟是皇帝亲赐的婚事.
一圈人敬酒完了.尽管云峥替清漪挡了许多.但她还是有些微醺.回到座位上子衿姑姑便递给她一碗醒酒的汤.是事先便备下的.清漪喝了几口.准备靠着椅子稍稍休息一下.却见云瑶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了跟前.
清漪瞧见她.不知道是醒酒药太有效还是怎么的.竟一点也不觉得脑袋昏沉了.子衿搀扶着她起身.欠身行礼.“四皇妃.”
“如今皇上赐了婚.往后怕是我要喊你一声三嫂了.你便不要这样见外了.”云瑶从宫女小茹手中取过一个盒子.“我随身带的东西不多.这是当年我娘给我备的嫁妆之一.算是贺礼.你且收下吧.”
对于云瑶态度的转变.清漪是意外的.她推了推.“如此贵重.我不敢收受.”
“这一点也不贵重.对于我们孟家而言.”云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又傲慢了.瘪瘪嘴换了一口气.“好吧.我承认这东西的确价值不菲.也不是单纯送给你作为贺礼的.之前我对你态度不好.可无奈我那死心眼的三哥就是喜欢你.那一日我那样骂他.他半句不会.还求我日后好好与你相处.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为了三哥还是想着该与你好好相处.若是你不介意我之前的态度.便收下吧.”
清漪见她别扭的神情.觉得这样的云瑶还是挺可爱的.她接过了那个盒子.“云峥一向最疼爱你.你肯接受我.我便满足了.”
“我与三哥的关系一直最好.他既然如此喜欢你.我想你身上定有什么我不了解的长处.王爷此次沒有來骊山.我一人也闲的慌.明日晌午过后你若闲着沒事便來陪陪我吧.”云瑶这算是邀请.她怕清漪要是拒绝自己会沒面子.所以补了一句.“若是你有事也不用勉强过來.”
“明日晌午过后.我定去给皇妃请安.”清漪福了福身子.云瑶满意的点点头.“我身子不便.先回去了.明日你可长心记着.”
望着云瑶那依旧高傲的背影.清漪觉得那就是生來高贵的女子.子衿扶着她坐下.“姑娘.四皇妃这突然的示好.你可要留个心眼.”
“姑姑.其实我能理解她为何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因为她不想让云峥为难.再高贵的女人都会为了自己在乎的人折腰.”她浅浅一笑.恰好对上孟云峥投來关怀的眼神.他定是看到云瑶与她说话了.清漪对他笑着摇摇头表示沒有被难为.
云峥对她万分体贴.连云瑶都开始向她示好.种种的迹象都在表明她选择嫁给云峥是个正确的选择.可为何她的心还是空荡荡的.
蓦然抬首.那高座之上.浅笑举杯与人攀谈的男子.在她迷离的眼神中.似乎离得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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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正中.雪未挺.一路皑皑.不知是月的光.还是雪的白.只听到足下那嘎吱嘎吱的声响.提醒着此时的寂静.
四人成行.清则与七皇子宁则在前头.云峥与清漪并肩在后面.四人都饮了些酒.但云峥与清则的酒量不错.走路还算平稳.清漪喝得最少.但总有些头昏沉.步子轻飘.
“啊”又差点滑了一跤.云峥却未來得及扶.清则一直手臂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张惊魂未定的脸.脸上泛着酒后的微红.那眼睛迷离的有些摄人.
“孟云峥.你娶了清漪.往后可要多练练空手接人啊.”七皇子的戏愚声将清则出走的魂魄唤了回來.他扶正了清漪.一个旋身从一侧的树上取下一根树枝.递给了清漪.
清漪握着她曾握着的那一头.上面的积雪已经被他手掌的内里融化.感到一丝丝暖度.“七殿下.我可以靠自己.”
被清漪回呛的七皇子有些不甘心.他故作疑惑的看着孟云峥.“话说临苏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争先抢后要嫁给你孟三公子.你可为何偏偏看上清漪这丫头.平日里每个笑脸.更不知温柔为何物.”
被七皇子这么一说.清漪的脸更是羞红了.她的确是那样.作为一个女人却很少像一个女人.
“七殿下.你是当真不知道.”孟云峥这么话中有话的一问.反而将七皇子问愣了.“我问你你问我做什么.”
“听闻七殿下与方家大小姐來往甚是繁密.我以为七殿下一定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清漪听到方家大小姐的称呼.再看七皇子那别扭的表情.心里自然明白了一些.沒想到拜月宴两人都那样决绝之后.还是走到了一起.这一世似乎很多都变了.但还有些人依然还是会在一起.
“提那个方以柔作何.她心心念念只有皇兄一人.”七皇子被云峥与清漪看着不好意思了.便拿身边的清则打趣.“不过若我是个女子也愿意嫁给皇兄这样的男人.对了.清漪.你在皇兄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就沒看上皇兄呢.真是沒眼光.”
七皇子的打趣.让气氛突然又回到了冰点.但七皇子却浑然不知.他转向清则.“皇兄.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会是你看得上眼的.”
本以为清则会忽视他这沒來由的问題.但他却停住了步子.其余三人也随着停下來.看着他那清冷的侧颜.都在期待他的答案.只见他抬头望月.“哪一日我白发悄生.能替我亲手拔去的女子.”
七皇子似乎沒听明白.他补问了一句.“那就是不会是方以柔的意思吧.”
众人一愣.随即都笑了出來.七皇子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明摆着了.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轻笑完.清漪的目光与清则的不约而遇.她听懂了他的意思.华发生白.那时多么长情的陪伴.也曾是她心中最大的心愿.只是命运捉弄.是他亲手推开了.
孟云峥看着清漪与清则对视间.那似乎有千言万语的双眸.心中堵得慌.他想起了那一夜在奉贤清漪说的话：云峥.虽然我还沒有爱上你.但若是你愿意娶我.那我愿意努力去试试.
替她扫去那不知何时落在她肩上的残雪.对她笑得温柔.他知道她还需要时间.无论还需要多久.他都愿意去等.亦如清则所言.他也希望在他白发悄生之时又能替他亲手拔去的女子.那个女子便是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