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在南竹的床边一直守着.他们在镇子上找了大夫给她把过脉.说是急火攻心.沒有大碍.而这沒有大碍的一睡便是整整一日一夜.这一日一夜里清则在那个坡上将徐方勇埋葬了.
清漪知道南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因为她昏睡是时而会笑时而也会流泪.她握着她的手.除了如此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上一世的南竹在徐方勇死后狠狠的哭过.但沒有现在这样.似乎被掏空了一样.醒來之后她的目光是有些呆滞的.她看着清漪只问了句:“他在哪里.”
清漪带着南竹回到了那个坡上.清则一直立在那里.坟墓前那些杀手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了.却又多了一座坟.南竹走向那座面前插着徐方勇宝剑的新坟.身子一软便跪在了坟前.想去伸手触摸.可害怕能够触及的只是沒有温度的黄土.
清则与清漪交换一个眼神.他们后退几步.让南竹单独与徐方勇再说说话.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死.而你死了我却我还要苟且的活着.答应了师父我要护着性命二十年.所以就算很想跟你一起走.却做不到.你别怪我.”南竹的声音很细很轻.似乎害怕惊醒了沉睡的人一般.
而在远处站在的清漪.看着南竹泣不成声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绞痛.“那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沒有猜错.他们为的就是佛陀尽吧.是我大意了.这世上本就沒有几个人知道怎么解玄铁之毒.南竹那么轻易便知道解毒之法的时候.我就该猜到她的身份.只是那时候生死边缘沒有考虑太多.如果早猜到她是毒王的后人.我该派人好好护她的.就不会让那些人钻了空子.”
清则是在发现那些跟踪的人是南沙人时才突然想通的.不杀他只是跟踪.目标明显不是他.当他意识到那些人下手的对象可能是南竹与阿勇时.他便突然意识到了南竹的身份.而当他们赶來.看到一地因为佛陀尽也丧生的尸体.南竹却安然无恙的活着.他便确定了这个猜想.
“南竹是毒王的后人.”南竹虽然喜欢制毒.但她每每做出的毒药都是小打小闹的浅毒.所以在清漪心中她便只是一个初学者而已.
“佛陀尽当年是毒王莫十七的独门毒药.当年莫十七助南沙攻打火翼国.曾用佛陀尽屠了一城百姓的性命.震惊九荒一时.但那之后毒王莫十七便像是消失了.有人说他作孽太深受到了天神诅咒已经粉身碎骨了.也有人说他被佛陀尽反噬而死.莫十七有沒有死沒有人肯定.但是佛陀尽也随着他消失了.沒有想到南竹竟然是莫十七的徒弟.玄铁之毒是当年莫十七配置的方子.南竹为我解毒.自然会引起掖奎的注意.无论她是不是莫十七的徒弟他都不会放过她的.”
清漪此时终于明白为何殇秋当时知道南竹能解玄铁之毒为何说清则身边高手如云了.只是当时她也不知道玄铁之毒竟只有毒王与掖奎几人知道解法.
“掖奎是想再得到佛陀尽.这样便可以战无不胜了是吗.”
“如果是这样南竹早就取出佛陀尽了.也不用眼睁睁的看着阿勇被杀死.莫十七的毒一向过于极致.就像玄铁之毒必须承受玄铁之力一样.这佛陀尽除了主人沒有一个人能生还.就算掖奎能到了.他也需要付出代价.”
“所以他要抓南竹.所以徐大哥就是为了保护南竹才会被他们杀了……”清漪喃喃自语.所以南竹此时才会痛不欲生.因为她爱的人是因她而死.除了失去的痛苦还有深深的自责内疚.“如果注定是这样的.那当初我不该冲去救徐大哥.至少那时候他离开.南竹会比现在好过一点点.我以为可以改变的.所以我努力去改变.最终却还是沒有改变.”
如果不是她救了徐方勇.那清则不会为了救她中了玄铁箭.那么南竹就不用解玄铁之毒.掖奎就不会知道南竹的身份.那么今日徐方勇就不会为了救南竹而死.而南竹也不会永远带着这一份解不开的内疚.
清则的手揽过清漪的肩膀.他不能十分明白清漪话里的意思.却听出了她心里的内疚自责.“不要这么说.我想对阿勇來说.能与南竹多在一起一日也是好的.能为南竹牺牲自己.虽然无奈可却也是无悔的.”
南竹起身缓缓走來.清漪见她身子不稳.赶紧上去扶着她.只见南竹对她浅浅一笑.像是硬挤出來的.“姐姐不用为我担心.我方才还与他说了.既然是他的命还我在这世上能多活些时候.我便要将他那一份也一起活.”
清漪握紧了她的手.“你能这么想我便放心了些.”
南竹回头看了一眼.“你也高兴我这么想是吧.也放心些了吧.”
清漪也看向那坟墓.心里默默念着:
徐大哥.我终是沒有能改变你的命运.余下的时光我会更加小心仔细的照顾南竹.以慰你在天之灵.
那吹过的晚风.带着竹林的清香.似乎替徐方勇回答了南竹.也似乎安慰了清漪的心.那个曾如哥哥一般守护他们的人.那个让南竹情窦初开的男子.便这样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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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方勇死后.重新上路的三人沒有了之前的悠闲.一來是心情都较为沉重.二來是担心为了夺南竹手中的佛陀尽掖奎又会使出什么阴招.尽管清则分析.介于上一次來的杀手全军覆沒.掖奎暂时不敢妄自再下手.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可是仍旧马不停蹄赶到了京都.
进了京都.唐吉便带着官轿來接应了.说是皇上的旨意.怡亲王有伤在身又一路奔波.不必入宫请安.直接入王府休养.还派來太医请脉.
官轿由前后各四人抬着.前后都有护卫的士兵与伺候的丫鬟.阵仗非一般的隆重.一时之间.二皇子怡亲王回京的消息便在京都传开了.茶楼酒坊都在议论着二皇子.勇退南沙掖奎的事原本就在坊间流传.皇上又如此的器重.不免都将话題引到了太子之位上.
清漪本就是皇后义女的身份.唐吉办事一向周到.自然也替她备了一顶官轿.而南竹是庶民的身份.清漪让她与自己同坐.与唐吉介绍只说是自己的妹妹.
到了皇帝御赐的亲王府.光是大门就比上次落脚的院落大了一倍.一管家模样的人领着下人站在两侧恭迎清则.官轿落.清漪与南竹先下了轿.只见唐吉亲自为清则嫌弃轿帘.清则才迈出一只脚.那些下人便纷纷跪下.高呼:“奴才们给王爷请安.”
南竹一紧握紧了清漪的胳膊.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而清漪却一直看着她前方不远出处站立着的清则.他此时负手而立.虽只着一身素衣玄袍.可是凝眉间凌厉的气质.双目炯炯的神态.无不彰显着他的高贵.他在谦卑可终究遮掩不住光芒.这样的男人本就是该接受万人屈膝膜拜的.
如此隆重的阵仗.清漪心里明白.皇帝等不及了.这太子之位怕是不日便会有个结果.而他与她之间的那个约定.很快也便要有答案了.她心口的一揪让她不能欺骗自己是毫不在意的.
清则沒有直接入府.甚至他的步子沒有朝前一步.而是转过身子.将目光投向失神的清漪.让清漪一惊.她以为他此时顾不得自己.也不该顾及自己.可他似乎就是个神算子.算出了她心里的不安.所以带着浅笑.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她.缓缓走來.
“愣着作何.到家了.一起进去吧.”清则这话是看着清漪与南竹说的.清漪听他说家时心中一动.他在向自己表示无论他的身份会怎样.一切如初.他们都是家人.
“殿下.以后我们要住在这里.”南竹自从跟着清则.虽然知道他的皇子身份.可日子过得只能说比平民好些.这样的气派的大宅子也真未想过.
清则点点头.“你若想有自己的院子也行.与清漪住一个院子也行.”
清漪见那些下人还跪着.提醒清则.“先让他们起來吧.你毕竟是王爷.我们随着你身后.众目睽睽.别让人家说我们乱了规矩.”清漪突然想起上一世.她的心中并沒有这些.清则宠她她便受着.合不合规矩她并不在乎.但是在宫中被子衿姑姑教导过.便知道守规矩有时候是对自己和别人的一种保护.
清则明白清漪的考虑.自己何尝不懂这些到底.但是与那些规矩比起來.他更害怕的是清漪的感受.既然她顾全大局.他自然乐得配合.转身一抬手让众奴才都起來.
南竹忍不住感叹.“殿下果然是皇子.举手抬足那份霸气是与生俱來的.”
清漪沒有再多言语.与南竹正想随清则进府.唐吉却适时拦了拦.“清漪姑娘.皇上另外吩咐了.说姑娘离宫日子久了.皇上与太后都甚为想念.请姑娘进宫一起用晚膳.所以还要劳烦姑娘随我走一趟.”
清则的步子也停住了.他皱了皱眉.父皇不让他进宫反倒让清漪去.绝不可能是“想念”这么简单.当初用清漪威胁自己主动出征.他昨日就接到暗报.南沙已经退兵了.他父皇的消息肯定比他还早一步.那此时又为何要清漪进宫.难道又有什么明知道他不会答应的决定.
南竹自徐方勇死后.便有些敏感.听唐吉说皇帝要清漪入宫.不免有些担心.她拉着清漪的胳膊.“姐姐……”
清漪其实心中也有些意外.她以为自己迟迟不回宫.皇帝是默许自己离开跟随清则了.却沒想到才回來便召见她.但她面上故作镇定.不想让南竹不安.“南竹.皇上与太后对我一直很好.怕是想知道殿下打仗的事.又不忍殿下辛苦.所以才会让我进宫.吃了晚饭我便回來.你先替我选个清净的院子可好.”
南竹听后安心了许多.心中默念不过是顿晚饭.
“殿下.那我先随唐大人进宫一趟.”清漪向着清则俯身一礼.
碍于众目睽睽.清则只有点点头.可双眸中暗藏的“一切小心”相信清漪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