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花若然的哭笑声,花家宗主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説道:“然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跟着谁学坏了,你告诉娘……”
“又来这一套,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假装关心,这种关心我不要!”花若然一把推开花家宗主,后退了几步,“接下来你还要怎么説?‘我不是刻意的’,‘我这是为你好’,对不对?这些话我都听了千万遍了,我不想听了,不会相信你了!”
“然儿!”
“打啊,继续打啊,手都举起来了,干嘛又放回去,还怕多了这一巴掌吗!”
这一次,花若然料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花家宗主后退了几步,差diǎn没有站稳,用手扶着额头,喃喃低语道:“肯定是那帮xiǎo丫头把你带坏了,我平时就不该娇纵着她们……”
“那帮xiǎo丫头,是説的谁……”花若然的声音忽然凉了下去。
“还能有谁,就是成天跟你混在一起的丫头片子。”
“xiǎo,xiǎo白铃?这不关xiǎo白铃她们的事!”花若然从花家宗主的话中听出来了什么,有diǎn惊慌地説道,“你打了我还不够,还要怪罪到无辜的人身上吗!”
“原来那个死丫头叫xiǎo白铃,好,好……我明天就让刘姥姥把她好好教训一顿,然后赶出去。”
“不行,不行!”花若然这下是真的着急了,跑上前去拖住了花家宗主的身子,“你要是赶走了xiǎo白铃,以后再没人陪我玩了!”
“你放手!”花家宗主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微弱,被魔翎敏锐地捕捉到了——难道头风病又犯了?
“不,我不放,打死我都不放!”“你放不放手……”“不放!”
“好,好……”花家宗主连道了几个好字——似乎又预兆着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你説我怪罪无辜,那我告诉你,在你跑出去胡闹的时候,我问过你身边的那些丫头片子,她们一个个都告诉我説你已经在房里睡下——区区的丫鬟下人,也敢在我面前撒谎!你就是被她们给带坏的,这种人留着还了得!”
“那也比你身边那几个臭姥姥强!”花若然不服气,大声反驳了一句。
“你説什么!”
两人互相争执不下,扭在一起僵持了好一会,花家宗主终于还是没能挣脱花若然,身子一晃,两人一齐跌倒在了院子当中。
从头一直偷听到现在的魔翎,觉得不出手帮花若然一把不行了,便将头发微微解开,罩住了半边脸颊,又用墙灰在脸上随便抹了两把,估计不会被认出来之后,方才悄悄将头探进了院门,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
“是谁!”花家宗主一眼就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魔翎,正声斥道。
“老,老夫人,”魔翎吓得説话都有些结巴,“我是,奴婢是大xiǎo姐身边的丫头……”
花若然有些发懵,一时没认出这个声音来。再仔细一看衣着,顿时惊得合不上嘴,难,难道是莫翎公子?可是这声音,声音完全不一样啊。
就在花若然惊疑不定的时候,魔翎迈着xiǎo碎步,急急地跑到两人的身边,一头扑倒在花若然的身旁,哭诉道:“大xiǎo姐,都到这个地步了,您就把事情真相告诉老夫人吧!”
花若然这下是更懵了,什么事情真相,你在説什么,还有你到底是谁啊!
“原来你就是然儿身边的丫头片子。”花家宗主话中隐隐透着怒意,“我问你,你名字可叫xiǎo白铃。”
“呃……”魔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将求助的眼神递给了花若然。花若然连忙説道:“她不是,她是新来的一个丫头……”
“……”花家宗主瞟了花若然一眼,没有説什么,“我问你,你这副模样从外面进来,可是跟着然儿去后山厮混了。”
“是,是……”魔翎将身子跪正,头还依旧埋着,看不见花家宗主脸上的颜色。
“你们是几时出去的。”“午时之后,未时之前,奴婢记不清了。”“那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亥,亥时……”
“你还知道是亥时了!”花家宗主的声音忽地一高,将花若然和魔翎都吓了一跳,“我多次吩咐,不能让然儿私自跑出去,违者轻则杖打,重则赶出府去,你知不知道。”
魔翎听到杖打和赶出府去几个字眼,惊得身子簌簌发抖,赶紧摇了摇头,接着又连连diǎn头,一旁的花若然既疑惑又不安——她这是来帮我的吗,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讲?
“我再问你,是然儿硬拉着你出去的,还是你怂恿然儿去后山的。”
“是,是大xiǎo姐硬拉着我去后山的……”
“你瞎説什么!我几时拉着你去后山了,”花若然听到魔翎的话,心都凉透了,原来这人根本不是来帮自己的,“娘你别听她胡説!”
“大xiǎo姐,都到这个时候了,已经瞒不住了,您就老实説了吧。”魔翎一边哭诉道,一边扯了扯花若然的衣服,悄悄冲她眨了眨眼睛,花若然一愣,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平生最恨欺骗我的人,”花家宗主微微一顿,看着魔翎发抖的身子,有diǎn心生怜意,“不过我看你像个老实的丫头,你把头抬起来説话。”
魔翎缓缓地将头抬起,透过散乱的发丝飞速瞄了花家宗主一眼,然后迅速地又将头低了下去,身子还是住不住地发抖。
花家宗主叹了口气,接着説道:“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话,就不会挨打,也不会被赶出去,你用不着害怕。”“是,是……”
“你刚才説,然儿她没有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魔翎看向花若然,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説,花若然反应很快,当即将头一扭,不太高兴地説道:“你想説就説吧,説了以后就别再来见我了。”
“大xiǎo姐……”魔翎可怜地抓着花若然的衣角,却被花若然一掌扇开。
花家宗主见状,説道:“你不用怕,説完之后,你还是花家的丫头,然儿她动不了你。”
“是,老夫人……”魔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慢慢説到:“大xiǎo姐晌午的时候,将我叫到了跟前,要我跟着她去后山。”
花若然心里“咯噔”一声响,这个开头怎么如此的不祥?
“我不敢答应,因为老夫人吩咐过不让大xiǎo姐出门,但大xiǎo姐硬要我陪着去,还説老夫人不会知道这事,我拗不过大xiǎo姐,只好跟着去了。”
惨了,你究竟是想帮我还是害我呀,冒牌xiǎo丫头!
“果真如此,那错在然儿,不在你。”花家宗主插了一句,魔翎并未接话,稍缓了一下,接着説道:“到了后山之后,大xiǎo姐马上吩咐我去找一种叫做沛珊草的植株,可是花花草草我只会看,哪里认得名字。大xiǎo姐就告诉我沛珊草的模样,要我照她説的去找。我手脚笨,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还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沛珊草,这是什么东西,我没有听説过呀。花若然心里觉得莫名其妙,脸上却不能流露出来。
“又在搬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花家宗主的语气中带着不悦,“上次是虫子,这次是花草,下次又要弄出什么新玩意来?”
“老夫人不要这么説大xiǎo姐,大xiǎo姐找的比我还要辛苦,每次我偷懒的时候,都看见大xiǎo姐趴在花丛里,连汗都忘了擦。”
“学习功法,倒没见她这么热心。”花家宗主冷讽了一句,惹得花若然一阵不高兴,“你们最后找到沛珊草了吗,我看你们两人都双手空空而归,难道説一直从午时找到了亥时?”
“是的。可惜直到最后,大xiǎo姐和我也没有找到沛珊草。我们只好就这么回来了。路上大xiǎo姐还不停地抱怨,説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后山上明明种了沛珊草的。”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花家宗主这话问的是花若然。
“啊?”花若然看向魔翎,魔翎用手指悄悄在花若然的身子上画了一个叉,花若然心领神会,连忙説道:“还没呢,我就奇怪了,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前一阵子还看见——哎哟!”花若然话没説完,腿上被魔翎狠狠掐了一下,“你干什么!”
魔翎则一脸无辜地看向花若然,“大xiǎo姐你怎么了?”
“自己出去胡闹,还要带着丫头跟你一起倒霉,”花家宗主开口説道,“这个时节沛珊草还没开花,模样就跟杂草无异,你哪里找得到。”
“难怪不得,哈哈……”花若然尴尬地笑着,随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魔翎,那样子仿佛是説:这话你早説啊,我差diǎn就説漏嘴了。
“直到进院子之前,大xiǎo姐还一直很懊恼,吩咐我説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老夫人,就算要説,也得等到找到沛珊草之后。”
“真是越来越任性,让丫头陪着你受罪就罢了,还要替你瞒着过错,你——”
“对,对,什么都是我的错,什么都是你説的对,这样好了吧?”
眼看着两人又要争吵起来,魔翎赶紧插嘴道:“我觉得很奇怪,就问了大xiǎo姐,沛珊草究竟是什么草,为什么这么重要。”
这个问题恰好也是这两人想知道的——两人一齐看向魔翎,等着他继续往下説。
“大xiǎo姐説……前些日子买的沙蝎子壳快要用完了,现在白虎郡的东西又贵又难买,实在不行只能用沛珊草ding一阵子了。我又问大xiǎo姐,沙蝎子壳是什么,可大xiǎo姐就是不肯説。从xiǎo到大,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费力地想要找一件东西,所以我觉得大xiǎo姐肯定不只是为了好玩,更不是为了胡闹……”魔翎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xiǎo,恰到好处地在两人沉默地时候停了一会,然后忽然抬高声音説道:“老夫人,你就不要再责怪大xiǎo姐了——”
“够了,”花家宗主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我累了,你——过来扶我回房吧。”
“是,老夫人。”魔翎将花家宗主从地上扶了起来,冲花若然丢了一个眼神——可是花若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魔翎搀着老夫人一步一步消失在了院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