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终止.虞姬也不去看叶少臻的黑脸.转而认真探看左右.确定真的无人了.才走到那棺材铺的一角.两只微曲.在一块木板上.饶有节奏地轻叩.
半晌之后.木板撤开.内里露出一张褶皱老脸.佝偻身躯.稀着眸光.在夜光照射下.定定地看了虞姬半晌.才带着那苍老而沙哑的嗓音道.“姑娘请.”
“阿伯辛苦了.”
对那行动缓慢的老者颔首之后.虞姬便带着叶少臻进到内里.任由那老者再将木板合上.
“这满屋的棺材.你倒是不怕.”
“不过是些空棺材.有什么好怕的.”
说话之间.虞姬已走到这棺材铺最内里的一副棺材前.抬手在那隐蔽的棺材尾轻触开关.那棺材盖便缓缓挪开.平整的底板收缩.露出一道窄窄的台阶.直通下那深不见底的地底.
随着虞姬下去.行走在全然的黑暗之中.叶少臻不禁问道.“这是哪儿.”
虞姬闻言.不假思索回道.“辽王在玄都的先行队.”
说罢虞姬便继续前行.却是不知.身后人那在黑暗之中越发黑沉的眸光.前行半晌.听不见身后人的声音.虞姬才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吹开火苗.当火光映照这窄窄的.只能躬身前行的巷道时.虞姬才发现叶少臻落后了自己好多步.
“你怎么不走了.”
虞姬话音刚落.那叶少臻便从黑暗的阴影中.带着眸中的狠厉.走到虞姬身前.审视着面前的人.“我不曾听说辽王在玄都有过这样的先行队.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叶少臻的质问.虞姬从來不打算说实话.迎着烛光轻笑.“难道辽王在哪儿拉了屎也要跟你报备.”
“虞姬.”
“你我不过都是辽王的棋子.你凭什么怀疑我.”
这逐渐稀薄的空气.让二人面上不由得多了两朵红晕.在这对峙的境况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虞姬果断将手中折子收回囊中.折身继续往前走.“每一个成就大业的人.或是想要成就大业的人.都会有不为人知的王牌.”
姑且算是解释.叶少臻也当这是解释.终究他们都是棋子.只是用处不同而已.
穿过长长的窄道.稀薄的空气渐渐浓裕.黑暗的尽头.有一束明光投來.将二人从黑暗中拉出.那明光之中的人.见着在洞口倏然出现的二人.在对虞姬身后的人露出三分惊诧后.果断收回目光.纷纷起身.看向虞姬.整齐划一道.“姑娘.”
叶少臻看着那洞屋之中训练有素的二十來人.还有那长长的桌子前摆着的一沓沓文案.心底惊诧.原來曹则轩已经做到了这样的地步.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身前的这个女人.
“阿华.边城來的人在哪儿.”
“在三号洞.”
虞姬闻言.微微颔首.那一众人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上.以独特的方式.整理着手中的情报信息.
“叶少.你现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随便看.需要什么情报.直接问阿华.毕竟.咱们是一个主子.既然我让你知道了这里.那日后.你也可以从这里.调查你想知道的一切.我保证这里的人.比你的人.调查的情报更多更准确.”
虞姬的说辞.叶少臻将信将疑.对于虞姬要去见得那个人.叶少臻才是真的好奇.曹则轩这是真的准备行动了.四年前的失败.让他沉寂了这么久.四年后.竟这么大手笔地将自己的人送到玄都.当真是干的好.
对于那消失在洞口的女人.叶少臻给曹则轩写信询问得到的结果是:全权配合.
沒有多余的解释.
在叶少臻试探这隐蔽的情报机关时.虞姬已走到了三号洞外.看着石洞之中之中那在角落里裸着上身挥拳练习的铮铮男子.由心地笑了.
见孟循义停下训练.虞姬才提步走到内里.将桌前的壶提向孟循义.“怎么还是來了.”
背身擦汗的孟循义听得身后人的话.带着五年不曾变过的腼腆笑转身.见着虞姬手中的水壶.会意接过.润口之后.抹去唇角水渍.才道.“师傅不放心你.我也不放心你.就先來了.”
在一旁的软塌坐下.看着这空大的石洞.这还是虞姬第一次來玄都的诺记.和辽西的诺记不太相同.估计是地形的原因吧.
“我很好.你还是早些回军营吧.这玄都.可沒有你的用武之地.”
孟循义闻言.眸色微转.“姐.那个人害我家破人亡.你能去报仇.我为什么不可以.”
“循义.”
“如果我不知道.我可以以为那只是我们孟家的命.事实是.我知道.我知道是谁在幕后操作这一切.害我家破人亡却自己依旧独享富贵.难道我还要继续隐忍.”
以及弱冠的孟循义.已不是五年前那有些呆愣的.只知道治病救人传承父志的少年.兴许是战场的磨砺.让他在保留着纯善的同时.也爱憎更分明.曾经他可以原谅一切人.如今.他却恨着一个人.这浓浓的恨意.虞姬不知道他是从哪儿來的.只是在三年前的一次意外.知道了.
孟循义强硬的态度.让虞姬沒來由地心中微恸.
目光挪至石洞某角.看着墙上挂着的长弓.虞姬才道.“循义.你是我最亲的人了.倘若真是要走上这一条路.咱们可就是背水一战.要么生要么死了.”
“我知道.”
虞姬抬眸看向面前这高岸的青年.剑眉之下那双利眸.难得得透着温和看向自己.高挺的鼻梁之下.曾经深陷的人中变得略浅.微厚的下唇带着上唇在轮廓分明的面容之上.划出一道舒心的曲线.这是笑啊.
泯唇垂眸.轻叹一声.虞姬起身.“我让阿华安排你到京禁卫.或许.多些机会接触那人.”
孟循义正要回答之际.从虞姬身后倏然冲出一柄利剑.孟循义见状.当即抬手一把扯开虞姬.迎上那利剑.
虞姬受着这突如其來的一推.堪堪落到一旁石地之上.回神之间.便听得身后一身惨叫..
“啊.”
回身一看.那被孟循义压制的人.体型竟如此之宽大.尽管被孟循义压制夺去武器.但每招每式都护着面上的黑纱.
看着二人争斗.虞姬只眸光渐沉.是什么人.竟敢在潜到了这里.
思绪还未继续.那黑衣蒙面人又被孟循义一个背手压扣押在地惨叫出声..
“啊……”
见着孟循义又要再下狠手.虞姬连忙道.“循义住手.”
孟循义闻言.倏然止了那朝黑衣蒙面人后背刺去的利剑.反剑扣在那黑衣人背后.只等着走过來的虞姬扯开他的面纱.
见得孟循义收去眸色之中的狠戾.虞姬才蹲身一把扯掉地上那人的黑纱.却在看清那人面容之时.眉目深皱.“怎么是你.”
那黑衣人见面容败露.倒是不慌不忙道.“嘿嘿……迟哥.我听阿华说你现在身手了得.准备试你一试.”
“……”看着那圆润的面容之上那双眯成线的小眼.虞姬果断一把拧上那圆润的脸颊.
“啊.疼疼疼疼疼.”
见凤厘实在吃痛.虞姬才松了手.转而看向孟循义.孟循义只带着一抹还未消散的坏笑.放开凤厘.
得了自由的凤厘.立马从那冰凉的地上爬起.扯掉黑衣.露出内里的墨衣.
还真是个矫健的胖子.
看着仿若事不关己那般套上衣衫的孟循义.凤厘只揉着手臂走要虞姬身旁.挤眉弄眼道.“迟哥.这孟循义跟你在边城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这么厉害.每次跟他过招都招招下狠.一点不留情.”
看着孟循义那古铜的肌肤上道道伤疤隐入黑衫内里.对于凤厘的话.虞姬只微扯唇转开话題.“凤厘.你怎么到了玄都.”
凤厘闻言.放开手臂.心不在焉道.“在湖州遇见阿华.听他说你要去玄都.我就和他一道來玄都等你了.好家伙.一别五年啊.在星月看到你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迟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凤厘这一如既往的不正经.虞姬突地心中聊有安慰.“这是我本來的样子.”
听得虞姬这声无波澜的一句话.凤厘当即睁大了眼.“不……不会吧.”
“从前的事我也不想解释了.以后你看到这张脸.认识我就好了.还有……我叫虞姬.以后别叫我‘迟哥’了.若是……就和循义一般.叫我‘姐’.”
看着虞姬那认真的神情.凤厘心中堆积了许久的问題.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好……好吧.”
对上虞姬那抹带着悲伤的微笑.凤厘只觉得.五年了.好像有些东西变了.这样的想法侵入凤厘心中.直让他沒來由地慌乱.
泯唇之后.看了一眼一旁书案前练字的孟循义.凤厘又收回目光看向对座的虞姬道.“迟……不对.是姐.姐.我跟你说.当初我和阿华在北山底沒找着你.就去找诺记.结果我运气不好.被剑修常乐一伙人给抓回了祁水山庄.哎……之后我就和阿华断了联系.那诺记.我也找不着.我都以为……以为你……哎.现在可好了.你回來了.你安全就好.这样我也可以安心回去了.”
虞姬闻言转目看向凤厘.轻声问道.“回祁水山庄.”
“嗯.义父年事已高.山庄的事.现在都是我在料理.这次是想着來见你.才在星月闹了一场.闹也闹了.也见到你了.我就沒什么好放心不下的了.”
五年.确实变了许多.曾经觉得不那么可靠的人.如今也已是一庄之主.终归是各有各的归属.
“也好.回湖州路上小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