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议事堂.阿攸却直直朝南面后山奔去.
到达南山深处.阿攸再难有平日里的淡定.在潇潇凄冷的林风呼啸中.迅速抽出腰间的软剑.怒吼之后.对着那一片丛木.便是一阵乱砍……
不知宣泄了多久.直是她终于精疲力竭地瘫坐在那一片被毁的体无完肤的草地上.靠着身后那棵已被削得面目全非的树.心中的悲痛却还是奔涌而來.
十六年前.南华姚家.乃江湖第一大户.桃夭山庄.便是姚家的驻地.千里之内.除却官府所辖之事.一切事宜皆有姚家家主.桃夭山庄庄主姚方顺主持定夺.江湖之事.大多都会到桃夭山庄解决.
那时的姚家.是江湖四大家中.唯一存留下來的一个.其余三家.在十九年前.一夕之间.全数灭门.当时江湖为之一震.动荡许久.却幸得留存下來的姚家家主.姚方顺出面.才稳定了一方平安.渐而渐.江湖又归于正常.而至此.南华桃夭山庄姚家.在江湖中的地位便更是等同盟主.其江湖威信.无人可比.
然.纵使桃夭山庄的势力日益强盛.堪称江湖之巅.却出人意料地.在十六年前.一夕之间.除了那姚方顺的两个下落不明的**.其余众人.惨遭杀害.众人的死相.皆是惊人的雷同.一剑封喉.连武艺当世无敌的姚方顺.也不例外.为此.江湖再一次陷入恐慌.
那时.朝堂亦是风云莫测.几大皇子夺位之争.异常激励.异族小国.亦纷纷趁着这千年难遇的魏国内乱.插足躲地.因此.那时的天下.可谓是一片混乱不堪.而这一场混乱.來的快.去得也惊人的快.如今的皇帝最终夺得大权.登顶帝位.
朝政.在五年之内.恢复正常.乱中作乱的小国见魏国渐而渐平定.又纷纷向今上示好.为了天大大局.今上自然是乐意为之.将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北一南.送去和亲.而魏国西.则由沈念带着沈家军固守若金.稳定边疆.自此.朝堂之上.万事皆缓缓步入正轨.而混乱的江湖.在之后的五年里.也不知不觉归于平静.
当众人再谈起当初那江湖四大家的惨案之时.众说纷纭.
有的说.是姚家勾结朝堂.设计灭了其余三家.后來.姚家被灭.是仇人上门.有的说.是外族作乱.想挑起江湖和朝堂的对立.才假人于手.迫害江湖四大家.也有人说.是当初朝堂之上.夺位之争.那江湖四大家与各个皇家势力有联系.所以成为各皇家势力的长矛.相互攻击.最后四败俱伤.
然.真正的真相.却是连当事人都说不清的.而他们.最相信的.便是自己所眼见的.
十六年前.阿攸七岁.阿兮三岁.姚家被血洗当天.她们的娘将她们俩藏进了暗室.便离开去和她们的父亲和那几个哥哥会合.那是阿攸最后一次看到她娘活生生地跟她说.“绾儿.照顾好妹妹.”
在暗室的暗口.她就直直地看到刚出密室的娘撞上一个一袭黑衣.冷剑滴血的人.那人只轻抬了执剑的手.朝上空一挥.她的娘.便直直地倒下.而后.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被红血染透.
阿攸使了最大的力气.捂住阿兮的气息.闭气.忍着满目的泪.一直……一直到那人将这屋翻倒地满目疮痍离去后.阿攸才松开自己的手.抱着阿兮跪坐在密室痛苦.那时候.阿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安慰她.“姐姐不哭……不哭……”
可是.她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她都不知道杀了她娘亲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了她的家人..
阿攸双目空洞地看着前方漆黑的一片.仿若看到了姚家被血洗之后的一个晚上.在暗室里.早已哭得精疲力竭的自己和枕着自己双膝沉睡的阿兮.在阿攸终于觉得.习惯了这暗室的黑时.暗室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一道亮光挤过刚开的石门.而后肆无忌惮地充斥整个暗室.直直地将阿攸阿兮暴露于强光之下.阿攸本能地抬起手挡了大半从门外射进來的光.只模糊看到从门外.走來一个人.一袭黑衣.那人渐渐走近自己.阿攸才看清.那是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她看向阿攸的时候.面上一点表情都沒有.死死的.只让人觉得.那是一张人皮罢了.
被那人看得恐惧.阿攸便下意识地托起躺着的阿兮.转身将阿兮护在怀里.避开那女人的目光.
那人见了自己的动作.也只是原地站着.一动不动.直到.后來又來了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是个男人.那人唤这个女人.“楼主”.那个人來了后.那女人.便转身朝外走.对那男人说.“带上.”
而后.阿攸便感觉到又进來了几个人.粗鲁地将自己和怀里的阿兮分开.拎着.便出了暗室.从暗室出來.一路走到桃夭山庄的庄前.阿攸一直被拎着.不挣扎.也不吵闹.只静静地看着.那一路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和她娘一样.被地上刺目的鲜血.染透了身子……
出了桃夭山庄.阿攸和阿兮便被丢到一辆马车里.看着马车里那些或惊恐或无神的眸子.阿攸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已经沒有了爹娘……
阿攸不知道.他们坐在马车里.坐了多少天.只知道.她们走了山路.走了很久.很久……过了好久.终于在一个深夜.到了一处寨子.那里面的建筑很奇怪.和桃夭山庄的房子.完全不一样.可还不待阿攸回过神來.她就和车里那些六七岁的孩子一道.又被赶到了一处大铁笼里.铁笼的四周.都被大黑布罩着.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地一些犀利地.细微的叫声.突然.阿攸身处的笼子.便爆出一声惨叫.瞬时让笼中各人惊叫不息.
那几日.真当是阿攸这辈子过得最难的日子.为了活下去.凭着一把短匕首.终于.和笼中剩下的十个孩子一道.将那条七尺大蛇给弄死了.阿攸不知道他们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只是她.看到大蛇倒地的那一刻.惊恐中竟含着兴奋.仿若当日杀了她娘的人.被她手刃了一般.
大蛇死去.他们当日就被接了出來.由几个黑衣人.带去了那奇怪的建筑后山的一处冷潭.将他们径自丢了进去.统而划一地说道.“洗.”一众整齐的目光看着潭中.好似看着你.可当对上他们的冷眸时.却不见自己的影子.
看到岸上放着的黑衣.尚还有些理智的孩子便反应了过來.开始清洗身上的污秽.
从那日开始.他们便被三天两头丢到深山之中接受训练.日复一日.斗猛兽猎牲畜.他们从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在三年之内.便被训练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木头.沒有情绪波澜.每一刀.每一剑.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终于.在三年之后.阿攸才又一次.见着那个抱着孩子出现的女人.依旧的冰冷如霜.只高高坐在那奇怪建筑的大堂之中.身旁.已沒了那个孩子.却还是站着.当日的那个男人.
“你们.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
“不论你们记不记得.今后.你们.都只能是绝息楼的人.你们.也只能用绝息楼给的名字.”
“……”
见堂下的十一个初有成效的小杀手.那男人微微一笑.唤了一声.“阿淙.”
而后便见那被唤作“阿淙”的人.端了一个盆子上來.盆子里.放着揉作一团的许多小纸团.走到众人面前.让他们依次从中拿了一张纸团.待他们人手一张后.那高台之上的男人又说道.“纸上的字.便是你们日后的名字.”
自此.阿攸便摒弃了“姚绾”这个名字.
可是.在她和她的妹妹.被改名成“阿兮”的“姚璎”.一同被送到那玄都叶府.去守护那曾经阿攸见过一次的孩子.那十二年.她不曾闲过.终于.在三年前.她终于知道了是谁.灭了她的家.杀了她最亲的人.
绝息楼.一剑封喉.
呵呵……真是可笑.被自己的仇人培养成了杀手.还要替仇人守护她的女儿.凭什么..她不是那只燕尾雀.她不会因着阮倾心的一点示好就忘掉.这个女人.比自己.更心狠手辣.
当回忆回放一遍之后.阿攸才终于找回了自己最初的模样.起身.拂掉黑凌服上的杂草.看着这一片满目疮痍.冷笑一声.而后.便本着那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径直回了绝息楼.
“阿攸姐.你回來了.”
“小姐怎么样了.”
“还睡着呢.阿攸姐.楼主是不是要反攻了.”
“嗯.”
“有把握么.这次.听说皇上可是派了大军來围剿绝息楼呢.”
阿攸闻言微垂眸.“生死有命.绝息楼的人.是不会逃的.”
那会死很多人么.
阿兮转头看了看床上因食了迷蒙汤而昏睡过去的迟幼钦.兴许吧.待她醒來.一切都归于平静了.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阿兮正准备转头问阿攸话时.却感到后颈一痛.而后便双目一闭.直直趴在桌上.
见阿兮晕了过去.阿攸才收了悬空的手.
对不起.璎璎.你可以只做什么都不知道的阿兮.可我不行.姚家的仇.我必须报.原谅姐姐.
而后.阿攸便迅速将阿兮和迟幼钦的外衫调换.将阿兮放在迟幼钦的床上躺着.而后.便扶着迟幼钦出了房门.避开耳目.便将迟幼钦一直带到西面后山.却不料.见着一个.最有威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