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正午的太阳已经带了一丝燥热.庭院里本满是馥郁的花香气息.如今却要飘散而去了.程墨苏手里捧着雕花瓷碗.看着窗外蔡副官带人來砍桃花树.不由地垂下眼帘.纤细的手指将那瓷碗落在纯白色的桌布上.轻轻地坐下了身.
阮煜看着那碗里的面条.眉角抽搐.“你……你就给我吃这个啊.”
“嗯.”她扬起眉眼.笑容清淡.他便也沒了话.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盈盈的双目.忽然轻声一笑.坐了下來.拿起筷子.道:“我说了.只要是你做的.我就都吃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眸光若有似无地掠过窗外.声音轻柔.“你可不可以让蔡副官不要去砍那些桃树了.我很喜欢桃花的.改日如果你得了闲.我可以拿桃花给你做桃花糕点或者是桃花羹吃.”
他听着她这样轻柔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只觉得心里被秀剪出了痕迹.他总认为他虚度了年华.到如今才遇见了她.哪里舍得她难过分毫.只是……
他默了默.道:“这写桃花的诗太伤感了.我不喜欢.所以要全部砍掉.你别再说了.”
她轻轻一笑.歆享着桃花林给她带來的芬芳.湮灭了流逝虚无的时光.抬眸看着阮煜.笑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赌气做什么.其实有很多写桃花的诗.你却偏偏只记得了这样悲伤的一首.”
“是吗.说來听听.要是有一首能让我听着高兴了.我就下令不砍树了.” 阮煜饶有兴趣.凝视着她.
她想了半晌.却突然想到了一首.只觉得时间都流淌得缓慢了起來.眼眸里隐隐泛着泪光.抬起眸看他.却看见另一个人虚幻的影像.“诗经里面有一首.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他随着她念了两遍.也慢慢明白了里面的意思.不由勾了勾嘴角.“这首还不错.比那首好多了.这桃林就不砍了.留着.以后看到也能与你宜室宜家.”
她也不再说话.那粉色的林子本该穿越而过了一抹浪漫的芬芳.此时的她却参禅出來一场难言的寂寥.他瞧着她.不知道她又想些什么.只感到她离自己又远了几分.心下不由地刺痛起來.连带着胃口都沒有了.
程墨苏回过神來.静静地凝视着他.“怎么不吃.难道真的是不喜欢吃这种清汤挂面吗.”
他看着那瓷碗中淡淡的颜色.又对上她水色的眸子.笑了笑.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她微微地笑着.也不多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吃完.便给他递过來手帕.让他擦了嘴.她才说道:“我看厨房还有一点凉菜.你要不要吃些.毕竟这面太清淡了.应该不合你的口味吧.”
“不必了.”他对上她澄澈的目光.忽然勾了勾嘴角.伸手揉了揉她柔滑的发丝.“我觉得很可口.好吃得很.不用吃别的了.”
她倒也不去躲.看着他狭长的眸子.慢慢凝了心神.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他不由一恼.怒道:“你怎么老是这样出神.”
她不觉一怔.双眸如秋水.秀眉如柳烟.“我在想不知道爸爸现在怎么样了.他一定很挂念我.”
“原來你是在想岳父.”他缓了缓心神.只当自己是太敏感了.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会安顿好的.”
“明天……我想去看看他.行吗.”她的面颊柔美又温和.水色的眸子带着一丝期待.他调开目光.不去看她.不忍打破她的期许.道:“明天不行.我要去指挥部.你不能出门.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蔡副官亲自护送他回上海去.”
她蹙了蹙秀眉.阮煜果然是不通情意的.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再求.便点了点头.见他那碗都空了.就起身收拾碗筷.他心下不由一沉.她的淡然让他觉得分外疏离.心中掠过了她无意编排的冷淡.不由地窒了窒.狭长的眸子透着一丝清亮.“苏儿你也不要伤心.等我们结了婚.我陪你去上海拜访他.怎么样.”
“嗯.”她淡淡地应着.端着碗筷转身就准备走.却被他叫住.听他道:“这碗筷你不用收拾.让结香去收拾就可以了.”
“沒关系.左右我也沒什么事.收拾收拾东西也能静静心.”她的声音柔柔婉婉.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由着她去了.
结香见她端着碗筷进了厨房.不由一怔.忙抢了过來.“少夫人你这可是要折煞我了.要是让少爷看见了.我又……”她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沒有见到阮煜的身影.这才舒缓了一口气.“我來洗就行了.少夫人快回房午睡吧.”
“我睡不着.就在这里看着你吧.”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巧耳朵上带着的木槿花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光.结香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劝说.由着她在一边发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怎么不见顾小姐.那个顾小姐去哪里了.”
结香抬起双眸.给瓷碗上了一层香.满屋便宁静了下來.她瞧了瞧程墨苏的眉眼.本來她觉得程墨苏应该是不喜欢少爷的.可是又好像不是完全不喜欢.哎.想得她头疼.觉得还是按照实情说比较好.“顾小姐被我家少爷撵出去了.”
程墨苏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果然如此.阮煜还真是不近人情.心里一有不顺畅的地方就会这样对待身边的人.如此想來.阮煜对她还真是极好的.
结香打量着她的神色.想着程墨苏这个人也的确温和有礼.清雅宁静.胆子也不由地大了起來.问道:“少夫人.您是喜欢少爷的吗.”
她默了声.并不答话.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结香心下立时不解了起來.“可是少夫人您既然被不喜欢的人困在这里.为什么还能这样得云淡风轻呢.”
她笑了笑.水色眸子微漾.“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什么意思.”结香不明所以.背后却传來一个冷冷的声音.她们转过头去.恰好对上那狭长眸子中的阴狠.“程墨苏.你的意思是你的心只属于上官少弈一个人.无论碰到什么样的处境都不会有一丝转移.而对我.不过是一场淡漠的施舍.”
他抽出佩枪.直指她的太阳穴.“那我就杀了你.让你永远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