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特点就是有雪的冬天,这个或许在印象中并不是那么的强烈,但还是降下來了,由细小的雪花逐渐变成了鹅毛般大雪,一夜间,伴随着寒冷的气温下降而來的是整个小山村都被一片白雪皑皑所遮盖住,每家每户门口都落满了十多公分深厚的雪,
一夜的大雪下得那么深厚,一大早的就有人出來扫自己门前雪,不过都是大人出來扫雪,而只有她家里门前大雪,是她出來扫的,
那个扫把都比她的人要高许多,但她却很瘦小,跟扫把也差不多,
门前有几个小孩穿得像棉花包一样拖着臃肿的身躯在雪地里铲着雪,她知道,他们是在堆雪人,
她已经辍学有两年多了,本來家里的条件是很好的,父亲是一家厂的老总,完全可以供她读书,但是在两年前,她的妈妈身患癌症死了,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在母亲过世后不久就立刻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來家里,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也就是她的后妈,她不喜欢这个继母,她觉得这个女人看似外表美丽,但内心却很阴毒,就像是故事里面的一条美女蛇,随时准备咬救她的人的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女人进家的时候,母亲只不过刚刚去世两个月而已,
自从这个女人进家门之后,她的房间便让给了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父亲要自己管这个男孩叫哥哥,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男孩是不是比自己要大,但是她沒有问这么多,默默的点点头,
她的幸福,自从这个女人跟这个男孩进了家门后就开始悄然的变化,因为从第一眼见这个女人,就觉得她身上有种自己所不喜欢的东西存在,
父亲对这个女人跟男孩很好,经常开车接送她们两个去游乐场玩,一起去吃冰激凌,一起去下馆子,但是却从來沒有带过她,
她知道,父亲一直以來都不喜欢她,母亲在的时候也是如此,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女孩,永远也不会让父亲喜欢,
每当父亲他们出去玩的时候,她就会躲在自己所属的板梯阶下面,拿出刺绣來好好绣着,自己的这门刺绣手艺是母亲教的,她记得母亲绣过很多好好看的刺绣图,但是最后都成了火葬场中的一颗尘埃,母亲走的时候什么都沒有留下,而这门平常的刺绣,就成了母亲最后给自己的遗产,
板梯下的空间是属于她的,很狭隘,她自己进去都要弯着腰子,生怕被碰到,里面只有一些她自己的小东西跟一张就地铺在地上的被褥,
那也是母亲留给她的,
她知道,自己刺不了多久就要去洗了父亲跟那对母女的衣裤,以及厨房的餐具,脱完地,她才有真正有时间进來睡觉,
虽然关着门,但是外面还是很冷,从玻璃窗户望出去,很大的雪还在继续着,沒有停的意思,
她來到厕所,水龙头里出來的水无比冰冷,等到她洗完那一大盆泡着的衣服后,她忍住的将手放到嘴边,忙吹着热气,
晾好衣服,她沒有停,穿着大大的拖鞋走去厨房,在冷水下将碗跟锅子等厨具洗刷好,然后拖完客厅的地,
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她自己要给自己准备晚饭吃,冰箱里面沒有什么菜,不,应该说是沒有她能吃的菜,也不对,是沒有她有资格吃的菜,
是那个女人亲手为她儿子准备的牛肉跟鸡肉做的,确实很香,因为她的儿子马上就要高考了,很好的一句话,不能让子女在高考前败在胃里,
她拿起几个鸡蛋,在液化气锅里面炒了一个蛋炒饭,就是自己的晚餐,
父亲跟他们母子两现在正在外面的大排档里面吃,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高考顺利,父亲更是允诺在高考后给她儿子一部全新的苹果电脑,
想到这儿,她狠狠的扒下几口饭进嘴里,眼角有些湿润,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会是现在的一切,
蛋炒饭吃完了,她十八岁的生日饭也吃完了,
沒有惊喜的小礼物,沒有众人将自己围在中间切蛋糕唱那首俗得不能再俗的生日歌曲,
有的,只有手上跟脚上的冰冷,才是最为实际,
最终她还是亲手抹去嘴角的眼泪,悄悄离开厨房,來到母亲的房间门口,其实父亲早就在知道母亲患上了癌症后就跟她隔离住,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母亲的房门是关着的,里面的东西全部被父亲跟那个女人拉去火葬场一起烧了,现在的房间里面什么东西都沒有,空空荡荡的,但是父亲却不让她住进來,她知道,这是那个女人在父亲面前所吹的耳边风,
她知道,那个女人在微笑的外表下面,也厌恶自己,
她进去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前呈现出母亲所在那个时候房间的一切,她清楚的记得房间里面什么地方有自己喜欢吃的零食,那个角落有她爱看的漫画书,然而,现在,零食跟漫画书,已经跟她告别了,随着母亲一起出了另外的世界,什么都沒有,
她呆坐在房间中间,眼光呆滞的看着墙壁,思绪连她自己都有些想不清楚的混乱,
最后,她还是悄然离开了母亲的房间,用凉水冲洗了一把脸,就爬进那属于自己狭隘的空间,
父亲说过,她只能用冷水,不可以浪费电來烧热水,
现在被窝成成了让她温暖的唯一地方,她冷的蜷缩着身子,被子单薄,虽然给了她一些温度,但还是冷,
她知道,今晚的自己也是要冻到自己睡去的,而她能够做的,就是这样,
她的枕边放着的自己偷偷私藏下來的照片,自己跟母亲生前最后的一张照片,照片里面的面亲面带笑容,将自己抱在胸前,那是在海边照的,只有自己跟母亲,很残酷的定格在照片中的那一刻,她知道,回不去了,
照片中的那个扎马尾一身蓝白校服加白色球鞋的小女孩,笑得很清澈,
多少个夜晚她忍不住的想要哭出來躲在这黑暗的板梯层下面,紧紧的握着那属于母亲跟自己最后时刻的照片,
现在,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來,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到枕头上,
“孩子,不要哭,一切都会好起來的,”
温柔而慈祥的声音在她耳朵边哼哼响起,
“妈妈,你在哪里,”
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眼前还是一片黑,什么都沒有,刚才明明是母亲在叫唤自己的,绝对不会错,也不是错觉,她告诉自己心里,就是母亲,
难道………
“妈妈,你在哪里,是不是回來了,”
她有些欣喜若狂的拉开木板,从板梯层里走出來,脸上露出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消失多久的笑容,因为她听到了妈妈的话语,
她站在楼梯旁,愣了,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她的脸上,让她猝不及防的啊叫一声,弱小的身子被打得撞到了墙壁上,
她再度尖叫一声,这个叫父亲的男人暴怒的像个野兽再次抓起她的长发疯狂的拉扯拽着,
“劳资跟你说过多少次,再也不要提你母亲的名字,懂么,”
显然,这个男人暴跳如雷,她在哭泣里有些看不清楚这个男人的模样了,
“手中拿的是什么,”
这个男人猛然出手就要抢她手中的自己跟母亲合影的照片,她意识到,忙收起手到身后将照片,
这个动作似乎更加引起男人的敌意,他用擦得乌黑的皮鞋狠狠踢在她的身上,就像是揣在一张腐朽的门上,她啊一声弱小的身体被狠狠揣出去好几米,像条死狗般的躺在地上,
她无助的大哭起來在地上,
男人捡起地上那张照片,很不耐烦的用打火机点上火烧成一团灰落在她的面前,灰沾到她的脸上,溶到了她的眼泪中,
又是狠狠的几脚像踩洗衣服一样踩在她的身上,
她身子在地上无力的颤抖着,带着缩在一起的面容像哭容,她已经在努力制止自己的眼泪跟喉咙里传來的哀嚎,
那个女人一身性感妖艳的牵着她儿子的手,在楼梯口漠视看着地上的这狼狈不堪的丧家犬,她儿子手中拿着一台新式的手机在玩着,只是看了看她,若无其事的继续玩着,
女人嘴角微微扬,居高临下般的看着她,
后背上的疼痛还在继续不停的传來,伴随着这个男人的该死的咒骂声,
她闻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浓浓的酒香味儿,
很香,很浓香,
鼻涕跟眼泪交融在一起,不曾停下,
也许是男人的咒骂声跟穿西装皮鞋的脚感到了累意,终于停下來了,
最后她听到的最好一句话是,不要再谈到你的母亲,
这场噩梦终于划上了一个句号,她得到了狂暴后短暂的安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母亲死后,
她在地上爬到那张照片烧成的灰前,颤抖的小手轻轻捧起來,又成了一条狗一样的爬向那黑暗狭隘的狗窝里面,
冷,泪,疼,
说不尽的委屈在她心中波涛汹涌般的翻滚着,
这一晚,依旧是在寒冷中过去了,
她是自然醒來的,时间在六点,她要起來给父亲跟那对母子准备早餐,家里本來是有佣人的,但是母亲死后,这些佣人工作就放到了她的肩膀上面,同样,母亲死后,也是父亲不送自己读书的,留在家里,
当然,还有一份早餐是特制的,是为那个女人儿子的那条狗准备的,一顿都要吃肉,要做得很美味狗才吃,那条狗很肥,她不知道那是一条什么狗,
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偌大的屋子里面甚至还不如一条狗,确切的说根本就比不上一条狗,
以前她从來沒有这么觉得过,这个未來会是这样的,
做好早餐,父亲开着车载上那个女人跟他儿子出去,女人的儿子在县最好的高中读书,那个女人是父亲厂里面的,在母亲沒有死之前是父亲的工作助理,母亲死后,她就成了自己的继母,
她沒有交过这个女人一声妈,也沒有交过那个男孩哥哥,
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过得这么悲哀,用悲哀二字或许还有些不适合,
她的后背红肿了一大片,一弯腰就感到疼,虽然家里面有跌打药酒,但是她沒用,如果能用,就不会有这个伤,
她的早餐是白稀饭一碗,她也不看父亲他们三人桌子上面摆满的花样餐点,虽然是她做的,
脱完地,洗完衣服,喂完那条狗,她有了时间,
客厅的电视也不是她能够看的,她已经习惯了,
推开门,她手中捧着那张照片的灰烬,來到门外,大雪还在静静盛大的飘下來,呼啸冷风吹过她的脸颊,就像刀子在脸上刮一样难受,她沒有保暖的羽绒衣跟棉靴,也沒有打雪仗的手套跟帽子,
轻轻松开手,寒风吹过,跟她预想的那样,将灰烬吹得干净彻底,甚至是手上都沒有留下痕迹,
她黯然低着头,穿着那双不保暖的拖鞋,走到了雪地里面,寒风呼啸吹得她瘦小的身子打着颤抖着,
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她知道母亲最喜欢的就是雪天,
白雪纷纷何所似,
她忘记了是哪一个诗人的词语,那是下雪天母亲经常说道的,
“姐姐,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啊,不冷吗,”
正当她思绪想间,清澈幼稚的声音传來,
她偏过头,是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站在雪地里,手中握着一小团雪球,脸上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穿着这么少,
“哦,我身体好,冬天不怕冷的,”她有些恍惚的回答道,
闻言,小女孩点点头,甜声笑道“姐姐好厉害喔,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过來打雪仗啊,”
说完,小女孩手中的雪球扔到她的身上,她不禁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姐姐,”小女孩忙问,
“我沒事,”她强露出微笑道,
“那姐姐沒事的话,就过來跟我们***雪仗吧,”
说着小女孩主动走过來,小手牵着她的手往前面小跑去,
她还沒不明白似的,轻哎一声,身体也不得不跟着小女孩往前走着,她的脚穿的还是拖鞋,根本就不适合在这么深的雪地行走,而她却是跟在小女孩的脚印后面走着,
她不认识这个小女孩,因为这栋房子旁边都是租房,经常有人租,有人离开,不认识的是常事,
跟着小女孩后面她老远就听到一群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在雪地里面,
他们在雪地里面打着雪仗,
“姐姐,跟我们一起玩吧,”
小女孩松开她的手,笑嘻嘻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