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蔡富国顿了顿说道:“东阳前进汽修厂抓到了一个贪污犯,就是他们厂的采购员。这个采购员把有些物资截留一部分后拿到黑市上去卖钱,后被检举败露。厂里就派人到他家去搜,搜出了这箱刹车片,居然还没被拆封过,估计他一直脱手不了吧。
结果一查,这箱刹车片并不属于他们仓库的物资。经拷问,他交代是八年前在暨阳物资公司采购时,仓管员多发给了他一箱。他还交代,当时物资局的仓管员曾去他们厂里找过他,要求他还货。因为那时他已经把货物昧在家里了,所以拒不肯交出来。
于是,他们厂里就把这箱刹车片给我们物资局送过来了。我收到货物后,觉得这一箱刹车片价值一百多元,黑市上可以卖两百多元。我想:汽车汽配组仓库里少了这箱货,你们是怎么把账轧平的呢?因为八年前你还在汽车汽配组,我必须小心地查这件事,万一查到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话,处理起来总比较方便些。”
诸玉良睁大眼睛望着蔡富国,心里觉得轻松多了,眼睛里满是信任、感激……
蔡富国继续说道:“我就叫徐庆培把汽车汽配组八年前那段时间的账册和单位介绍信都拿过来。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一张一张地翻,一张一张地核对。我终于找到了这张光买一箱刹车片的单子,以及这张一看就是用假公章盖上去的单位介绍信。我是学考古专业出身的,所有假冒伪劣的东西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相信吗?”
“当然相信!我听美娟姐说起过。”诸玉良试图拉近自己和蔡家的距离,以求得局里对自己和郭伟明一个从轻发落。
“好了,这件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你可以走了!”蔡富国说着就收起单子和介绍信。
“我可以走了?局里不处理我和郭伟明了?”诸玉良睁大眼睛问道,有点不明白蔡富国的意思。
“难道因为郭伟明的错,我会让我妹妹去坐牢?或者被开除?或者戴上一顶贪污犯的帽子?”
“这事就这么结束了?”诸玉良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结束了!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跟郭伟明也不用讲,我不说没人知道的。”蔡富国认真严肃地说道。
“那我走了?哥!我好想亲你一下哦!”诸玉良满面通红地说道。
“真的?”蔡富国的眼中放出欣慰、兴奋和俏皮的光芒来。
“嗯!但为了不使美娟姐吃醋,我的吻还是先攒着吧。或许将来某一天,我会把这个吻献给我的志国哥,就是妹妹给哥哥的那种吻,没别的意思。但现在还不行!”诸玉良依然羞色可餐地说道。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明白。”蔡富国的嘴角有一丝坏笑,但没有恶意。
“那我真的走了?出了门我就不认账咯!”诸玉良调皮地说道。
“嗯!你走吧。”蔡富国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二)
走出物资局大楼,诸玉良觉得自己的脸蛋儿仍然发烧得厉害。刚才她在局长办公室里经历了从极度紧张到逐步释然的一个过程,就像自己的身体从冰窟窿里被捞上来后,又被放入温水池里一样得到了逐渐回暖、放松……
今天,长时期埋在她脚下的一枚地雷,终于被她的志国哥哥排掉啦!这给她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舒坦、松弛的感觉。
说实在,自从结婚以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安全、舒坦、松弛过。而这种美好的感觉不是文远方带给她的,而是诸志国带给她的。
诸志国带给她的安全感是基于点点滴滴的信任累积起来的。他为她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他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为她照亮黑暗的道路,为她扫清一切前进的障碍,像一个忠诚的卫士那样尽心尽职地保护着她及她所热爱的人们。
尽管到现在诸玉良还是想不明白,蔡富国对她的“义务”究竟从何而来?他为什么要一如既往地如此在乎她、关怀她甚至宠爱她?就算一盏长明灯也有灯泡坏了或油干灯枯的时候,但蔡富国对她的“爱”从未打过瞌睡或请过假或缺过岗。
诸玉良总觉得蔡富国早已把她看得透透的,而自己却永远看不透他。生女儿难产时,她只知道自己身边需要诸志国这样一个男人来陪伴、照顾,根本无力也无心探究他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
后来,诸玉良自然而然地把蔡富国当成了诸志国,把蔡氏夫妇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把同心阁当成了自己的娘家。现在,文远方催着她搬离同心阁,她真是一万个不情愿啊!
“我受了蔡富国这么多的恩惠,我总不能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而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地接受下去吧?我得抽个时间好好和我哥哥谈谈,我想了解他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接受他的好处。另外,我也想听听他对文远方的看法,以及对我们婚姻的看法,看他有什么好的建议。是的,我一定要主动找他谈一次!”
(三)
诸玉良终于等到了一个和诸志国倾心长谈的机会。那天,陈美娟去暨阳中学参加学习会了,文远方也在商业局主持学习会,而物资局那天的学习大会正好被临时取消了。这样,蔡富国、诸玉良都早早地回到了同心阁。
“哥,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当蔡富国路过文家时,诸玉良叫住了他。
“现在吗?在哪?到我家吧!”蔡富国颇有些惊讶。
“好!就在你家。”诸玉良关好自家门就去了蔡家。
“有什么事?”蔡富国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想问问哥哥,为什么长长八年来,你一直对我这么好,而又始终对我一无所求呢?毕竟我不是你的亲妹妹呀!”诸玉良也开门见山地问道。
“哦……这个非要回答吗?”
“嗯!我想知道,哥哥必须告诉我!”诸玉良固执而坚定地答道。
“对这个问题我也是矛盾重重,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讲,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讲,讲了之后如果得不到你的原谅,我还不如一直闷在心里维持现状呢!”蔡富国挠挠头皮,像个等待诸玉良审判的犯人一样犹豫不决,原先的自信、沉稳荡然无存。
“哥,你讲吧!无论你讲什么,我都会谅解你,毕竟我和婧婧的命都是你给的。你即使对我有过什么不好的企图,和你对我的恩情比起来都是不足挂齿的。我只是想走近你,了解你!我现在把你看得很重,甚至看得比文远方还重,我很珍惜我们的缘分和情谊。所以,我希望我们彼此都能绝对地坦诚相见!我希望我俩能做一世的亲人,永远不离不弃!”诸玉良动情地说道,眼眶里盛满了晶莹的泪花。
“玉良!我真的没有看错你。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和厚道,我内心有很大的阴暗面。我出身在苏州一个世家,我父母在解放后都被关押了;我父母把我托付给我家的佣人,后来我就做了佣人的儿子,姓了佣人的姓。所以,我在出身成分上没有吃过任何苦头。但我从小对这个社会、对这个世间充满了仇恨,好像这种仇恨不光是来自于亲身父母的遭遇,还有我从娘胎里自带的。
我带着这种仇恨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一心想出人头地,掌控社会,从而不必被社会泥石流挟带着走。直至遇到陈美娟,她是那样单纯而热烈地眷恋着我、崇拜着我。她从未对我撒过一句谎,从未有过背叛我的一言一行,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的求婚,结婚后又连续为我生了两个儿子……我知道,从此我的生命里不光只有恨,还有爱。我爱我的妻子和儿子们,我必须为我的家人而努力奋斗,我愿意为我的家人牺牲我个人所有的东西。
所以,当陈美娟告诉我,她想接受暨阳教育局的邀请来暨阳发展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讨厌暨阳这个地方,第二反应是只要陈美娟想来这里发展,我就应该放弃我在苏州的工作陪她来这里。”蔡富国喝了口水,想酝酿一下思路,以免自己扯得太远。
“想不到哥哥是这么个看重儿女情长的男子,我真为美娟姐感到高兴啊!”诸玉良羡慕地说道。
“这样我们就来到了暨阳。想必这个过程美娟也跟你介绍过了。我来到县物资局后,和李凡搭档管理物资局。我并不讨厌李凡这个人,但我总觉得他和我不是同道中人,所以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话可多讲;而他可能也认为我这个人城府太深,不好相处。所以,我和他的关系维持着面和心不和的状态,毕竟两家还是邻居嘛。
我在物资局里,只有徐庆培对我是忠心耿耿、言听计从的,所以我和他可以做到无话不谈,他也认了我这个大哥。有段时间,我觉得呆在这里特没劲,我不喜欢暨阳人,不喜欢暨阳方言,我不知道自己来暨阳究竟是为什么。直至八年前,我见到一对新婚夫妇后,一下子激发了我的斗志。”蔡富国又顿了顿,似乎在吊诸玉良的胃口。
“新婚夫妇?谁?”诸玉良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就是你和文远方。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春天的早晨,陈美娟叫我出去会一下新邻居,我带着大宝、二宝出去了。当我看到你和文远方的一刹那,脑子里就嗡的一声。我强烈地感觉到:李凡不是我真正的敌人,我真正的敌人是你们夫妻俩;我来暨阳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怎么会这样?我们从来都不认识啊!”诸玉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是的,我也很奇怪,为何会对你们这么仇恨?我当时差点都要一拳打到文远方的脸上去了,幸亏我有很强的克制力,才止住了我变态的愤怒。突然,看到我俩儿子把污泥点子溅到了你的脸上,我表面上斥责儿子,心里却暗暗叫好,觉得儿子们替我报了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蔡富国面有愧色地问道。
“有点儿!我就是奇怪为何会这样?难道前世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今世无解,只能回溯往世去找了。也许前世我们有未了结的冤仇吧!”
“你那么恨我,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呢?”诸玉良继续好奇地探索着。
“是的,当儿子把污泥点子弄到你的脸上时,你拿出小镜子用水擦脸的动作,我觉得好眼熟啊!仿佛你就是我失散已久的一个爱人、亲人,我突然间对你产生了深深的愧疚和怜惜……我觉得你好可怜啊!”蔡富国说到这里,眼睛红了起来,就像那天他从上海回来时看到天井里满地狼藉时红了眼睛一样,只不过此时的眼睛是被一种悲情染红的,而非愤怒点燃的。
“你觉得我可怜?”
“是的。那一夜我一点儿都没睡着,我一直在思考你究竟是谁?你为何能引起我这么大的反应?我为何会如此怜惜你?我觉得我有义务保护你此生不再受到任何伤害。我预感到文远方不能给你带来幸福,他只会让你受累受苦受怕,因为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于是,一个荒唐的计划在我心底萌生了。”
“什么计划?”
“拆散你们!把你从文远方身边夺过来,因为我越来越认定你就是我前世中最想要的女人。”
“啊?”诸玉良大吃一惊,同时也似有所悟。
“但我还不确定,你是否值得我这么做。直到那天我带你去浣纱经营部报到,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我才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单纯善良的女子。我当时就暗暗发誓:只要你始终对我诚实,一句谎话都不说,那么我一定要保全你此生不受任何伤害。假如你再欺骗我,那么我不但不会去管你,你还可能遭到我无情的报复。因为我生平最痛恨的是女人对我撒谎。”蔡富国依然是一副忏悔的表情。
“因为我始终没有对你撒谎,所以你放弃了对我俩的报复计划,不打算拆散我和文远方了。对吧?”
“是的!但我一直没有勇气向你坦白我的卑鄙,而白白地接受了你对我的信任;直到那天你去我的办公室向我坦白了郭伟明那件事后,我决定找个机会向你坦白一切。”
两人在屋子里沉默着,回忆着,思考着,气氛好像陷入了一个小小的尴尬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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