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何亮出生军人家庭,一米九的大个子,响当当的八块腹肌,浑身充满军人气质。同时还是坚挺的学霸,四年前以702(全国卷满分750)的变态分数,顺利进入京都大学汉语言专业,成绩遥遥领先,论文有声有色,本可靠颜值,偏要靠才华。
他搬到303宿舍,萧勃然一肚子的无名火:何亮这个冷棍,喜欢多管闲事,一点不如吴冲好玩,气归有气,李晓红安排的事,萧勃然纵有再大的脑袋也顶不翻。
最受罪的莫过于吴冲,一大早起来,何亮就像鬼似的,一下飘左手边,一下飘右手边……
“班长,你……你别老跟着我!”
“怎么?”何亮盯着吴冲的小眼睛,下巴上的精短胡渣,衬托出一种“特务”的既视感。要打架,吴冲打不过何亮,要讲理,干脆认输算了。“名嘴”都是天生的,吴冲就算换了舌头,可口才这玩意儿,需要长时间磨练,没几年的舌战群儒,出不来交际达人。
上厕所,何亮就杵厕所外;上食堂,何亮就尾食堂里,倒成了吴冲的“贴身保镖”。
吴冲费尽移山心力,组织了一番单薄的语言,企图说服何亮。
何亮一本正经严肃道:“你上天,我随你上天;你下地,我随你下地。这几天毕业证就下来了,我这是对你负责。”
吴冲道:“我已是成年人,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班级荣誉谁负责?”何亮反问道。
吴冲摇了摇头,叹息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何亮皱了皱俊朗的眉宇:“你别废话,等毕业证下来,再说。”
唉!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刘佬相约黄昏后,怎去一番把酒?
眼看挨近8点,刘老汉家不见不散的忘年之约,如何赴宴?
这次,吴冲学聪明了,他也不逃跑,直截了当地告诉何亮,晚上要去老舅家吃饭,邀请何亮一块去。这番直率、坦诚,何亮难为情,放吴冲走,又担心他在毕业前夕出问题,找麻烦。其实,监视他,完全是对他好。
何亮拿吴冲没辙,将他“押送”到刘老汉家门口,道:“你进去,我在门口等你,直话告诉你,我只有一小时的耐心,你一小时不出来,我就叫班主任过来!我们是对你负责,毕业前挨个处分不划算。”
吴冲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的,知道啦。”
学校后门外是条小街道,沿街尽是小吃店、杂货店,何亮站在路牙子边上,掏出手机刚好8点正,他设了一个9点的闹钟,然后找出本俄语口袋书,背诵起来。
……
【周围有大奇葩出现,请尝试交际,赢取翻倍交际指数】系统的提示音在吴冲脑海中响了起来,直到刘老汉开门,这个提示音才消失而逝。
提示音消失的片刻,吴冲思索了一下:他,奇葩在哪呢?
“彩凤,家里来大学生啦。”刘老汉兴奋地喊着,拉着吴冲的手,将他引入屋内。
因为吴冲要来,刘老汉事前洗了个冷水澡,换了件干净的旧t桖,家里也简单的收拾了下,地板虽然是水泥的,但干干净净,透明透亮。吴冲看着佝偻的老头子,觉得特别亲切,身上的自卑、自闭一瞬间消散殆尽,甚至萌生出一种交流的冲动,表达的欲望。
刘老汉的老伴彩凤睡在屋内的长条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层灰旧的毛毯,老婆子眼睛死死地瞪着屋顶的灯泡,一眨不眨。
“阿婆好!”吴冲进屋,客气地朝老婆子打了个招呼。
彩凤跟没听见似的,眼神全放在灯泡上。
刘老汉摇了摇手,笑道:“嘿嘿,成植物人五十年啦,咱不管她,咱准备开饭。”
刘老汉让吴冲坐在桌盘的小木凳上,自己忙开了手脚,不一会,几盆香喷喷的水煮玉米,像变魔术一般出现在桌上,没有其他的炒菜,更没有米饭。
“哇,这么多包谷!”
刘老汉带着几分自嘲的口气:“这叫满汉全席,玉米开会,你得尝尝。”
“哈哈,好呀,我家也种包谷,我从小就在包谷地里长大的,和包谷有深厚的感情。”吴冲开心地拿起一包玉米,哟,还挺烫手!
放置太久的玉米,其中的糖分会转化为淀粉,味道变差。吴冲啃了几口,味同嚼蜡,煞是无味,嘴上却一个劲的称赞:“好吃,香!刘大爷,你的厨艺真高!”
“小吴,不瞒你说,我和老伴吃了五十年的包谷,从未吃过米、面、馒头。我对米、面、馒头,没有兴趣。”
哦?还有这种奇葩的怪癖?
二人啃着包谷,聊了起来。
成年往事,如同山间潺潺的溪水,自然、平缓、安详地流淌开去——
刘老汉名叫:刘子琨,hn人,读过高中。
上高中的时候,刘子琨与一个叫凤的姑娘好上了。凤出生在条件优越的知识分子家庭,可对贫困山区、农民家庭出身的刘子琨却是实打实的爱着。
每年高中放暑假,正值包谷收获的季节,也是在城里念书的农村学生觉得最漫长的日子。
那一年暑假,刘子琨从学校赶回家的头天早晨,凤拿着一本牛皮纸笔记本找到他,满怀依恋地说:“今年暑假要放90天,希望你能把回家度过的每一天都记在这个本子上。”
刘子琨同样深爱着凤,每天无论家里的农活有多累,他都坚持将自己的经历和感受记在牛皮纸笔记本上。
暑假开学的第一天,凤和刘子琨相约来到城外的一条小河边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下。刘子琨将满载着90天生活的日记本交给了凤。
凤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看着日记,了解心上人走过的每一天。
当她在刘子琨的日记中读到:“今天,是我和兄弟姐妹在包谷地里奋战的第五十二天,我的双手满是血泡,每掰下一包包谷,都有一种穿心的刺痛。我很高兴,因为我们终于将田里的包谷全部运回了家,今年的包谷大丰收了,可是我又很沮丧,这么多包谷能换成钱吗?我想了一个好办法:全家人都吃包谷,然后把蔬菜拿去卖……”
凤流泪了,为刘子琨布满血泡的书生手流泪,为贫困山区里产出的包谷流泪,为每一位吃包谷长大的孩子流泪。后来,刘子琨娶了凤,这是刘子琨见过唯一不种包谷,却为包谷流泪的姑娘。
可惜,光景不长,婚后还没来得及要孩子,凤在一次车祸中,险些丧命。
这场浩劫,彻底改变了两个家庭的状况。
成植物人的彩凤,记不得刘子琨了,唯一记得的只有包谷棒子的味道,一日三餐只认包谷棒子,喂她其他事物,全给吐了出来。
正因如此,刘老汉与彩凤从未尝过其他食物。
五十载弹指一挥,半世纪沧海桑田。
刘老汉成了邋遢的拾荒老头,彩凤成了满脸皱纹,银发白眉的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