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毒已入骨
“快快请起.巫女今日不受任何跪拜.有什么你便开口说就好.能做到的.我尽量会帮你完成.”曼纱华忙低身将瑾瑞扶起.缓言说道.
瑾瑞站起身子后.红肿着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儿王愈.她道:“请求巫女能给小女王愈一口饭吃.让她不要挨饿受冷.让她好好的长大成人.请求巫女.这是民女的最后一点要求了.”
“那你呢.”曼纱华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神情与温阮的很像却又不像.温阮眼中是决绝是平静.她的眼中亦是决绝却少了那份平静.突觉不对劲.忙回头看了渊著一眼.
渊著就站在曼纱华的身后.他一直都注视自己.从未离开过.她安心的转过头來.又道:“王愈是你的女儿.沒有人能代替的了你爱她的权利.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话行至此.她想起了自己的父王与母后.她想她或许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了吧.
“巫女……”瑾瑞凄惨的叫道.整个人更加的激动起來.“这间房子是我和夫君借來了.明日便到了期限.我们本不是东夏城的人.只为在祭祀大典上亲自拜谢一下巫女.才來的这.谁曾想发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夫君去了.我的心也死了.我怎么还有脸回乡去见婆婆.怎么回去……”
瑾瑞言语激动.眼睛死死的盯着门栏的一边.高声叫喊道:“幕远.瑞儿來了.瑞儿随你去了.”
话毕她整个人头冲前.狠狠的往门栏边撞去.
“不要.”曼纱华一惊.急声叫道.说话间渊著已经移到了女子身后……
不等渊著下手.只见一道玄青色的衣影闪过将女子一掌撂在了地上.
“好……痛……”瑾瑞伏在地上皱着眉.捂着自己的胸口道.
“痛.你还知道痛.死你都不怕.这点痛算什么.”玄青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门口服俯视着地上的瑾瑞.冷嘲热讽道.
“苏鹏.你怎么來了.”曼纱华打量着门口站着的苏鹏.一身玄青色长袍.领口边还绣着几只神鸦.发丝扬在身后.面如凝玉.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果真穿亮堂一些的衣衫看起來要比暗色衣服爽眼很多.
苏鹏看着屋内有花甲卫士、瑾瑞、渊著还有巫女.这礼数自然得到了.他躬下身子道:“苏鹏拜见巫女.贵客.”
“免礼了.快快请起.”曼纱华忙前去扶了一把苏鹏.谁知他将曼纱华的手不动声色的撇了开來.在缓慢的抬头之间.他看到曼纱华额头上的纱布与左脸颊的红肿.顿时沉下了眸子.愤然问道:“你头上、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我……”曼纱华语结.
苏鹏骤然激动起來.上前抓着曼纱华的肩膀.又道:“快说.”
她吃痛的凝眉不语.渊著反手一挥将苏鹏搭在曼纱华肩上的手打落.将她护在怀中.他谭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戾气.随即恢复平静.淡淡道:“苏师父难道不清楚祭祀大典之上的事情吗.激怒乌鸦.肆意伤害百姓.大典结束后百姓怒气不平.相互搏杀.这些苏师父因该知道吧.百姓有难巫女有责.苏师父.你说这伤还能是怎么來的.”
苏鹏眼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他往后退了两步.从激动到平静不过片刻时间.他沉声道:“苏鹏知道.还望巫女好好医治伤口.不要留下什么疤痕才是.”
渊著淡然道:“有劳苏师父记挂.”
曼纱华看着面前的两人.虽是客客气气的说话.但是空气中总是漂浮着一丝不明的火药味.这么说來两人这是在关心自己咯.只是奇怪的是苏鹏怎么会來到瑾瑞家.“苏鹏你來这是來寻我的吗.”曼纱华道.
“自然不是.我是來给她们送些银两过來.谁知刚行到门口.看到这位嫂子又想不开了.”苏鹏看着坐在地上的瑾瑞冷笑道.
曼纱华不明.一旁的花甲卫士.忙低身前去伏在曼纱华耳边小声道:“举还愿灯那日女子的丈夫愤而触柱去了.女子也想不开.正要撞时是苏师父拦下了女子.并加以言语一番教育.女子才活到今日.”
这么说來是苏鹏救下了瑾瑞.曼纱华抬眼去看苏鹏.眼中尽是说不出的感激之情.若不是他出手相救.那自己身上又要背负一条人命了.“苏鹏.谢谢你.”
苏鹏心如火灼.眼神飘忽不定.他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來.道:“不用那么客气.”
一來二去.几人的目光都在对方身上.无人再顾及地上坐着的瑾瑞.蓦地王愈哭喊道:“娘亲.娘亲……”
“怎么了.愈儿.愈儿你怎么了.”瑾瑞忙前去抱着软软倒下的王愈道.
“娘亲……愈儿这里痛……”王愈捂着自己的肚子.脸颊两边大颗大颗的滚落着汗珠.面如白纸一般憔悴.本是红润的嘴唇也像是吸了面粉一般的失色.漆黑发亮的同仁开始渐渐的涣散开來.
“愈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娘亲.”瑾瑞抱着王愈哭喊不止.
渊著前去单膝跪在一旁.只手把着王愈的脉搏.抬手又看了看她的下眼睑.最后起身将银针插入王愈喝过的那碗粥中.果不其然银针渐渐的成了乌黑状.
“她中了毒.”渊著淡然道.
“怎么会.”瑾瑞顿时惊慌无措的拽着渊著的白袍道:“求求你.救救她.她还那么小.她不能死……求求你……”
说话间王愈大吐一口鲜血.不再发出任何叫声.只安静的躺在瑾瑞的怀中.
“著哥哥.”曼纱华叫着渊著.眼中包含着急切的心绪.她微微点头.
那知渊著轻轻摇头道:“毒已入骨.无药可治.”
话毕.王愈捂着肚子的手顺着衣间滑落下去.整个人已经全无了生气.
瑾瑞的最后一根玄彻底崩塌.她将王愈放下.转身端起桌案上的那碗白粥.仰头就要喝下.苏鹏眼疾手快.一任飞石将瑾瑞手中的瓷碗打落.
他冷言道:“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你在粥中下毒.你女儿能死吗.是你自己亲手毒死了你的女儿.是你害了她.怨不得别人.”
瑾瑞看着被打落的粥碗.整个魂都像被抽走了一样.失魂落魄的站在桌前.左边脚下是已经身亡的王愈.右边脚下是自己煮粥时投放的鹤顶红.她只是想自己喝了了事.却不知这手中的碗是何时被偷换的.是自己的愚蠢害死了女儿……
“我已救你三次.若你还想寻死.自此后我便再也不拦着你.”苏鹏说的咬牙切齿.眼中隐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他将银两重重的放在木桌上.道:“这些拿去.交了房费.葬了你女儿.剩下的自谋生路.或许是将你一同葬了我也沒有意见.”
“苏……”曼纱华刚要张口.苏鹏单手抬起.制止道:“巫女、贵客.你们就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由我來处理.”
“可是……”
“华儿.相信苏师父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已经很久沒休息了.走吧.”渊著耐心劝说道.
曼纱华回头再次看了一眼站着的瑾瑞.躺着的王愈.还有桌案上的两盏还愿灯.她点点道:“好.我们走吧.”
走出王幕远家.整个东夏城的上空已经放晴.雪也不再飘落.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任人踩踏.
曼纱华站在长巷间.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这是她这几天以來从未感觉到的轻松.也是她这几天來从未感觉到的沉重.轻松的是一切都结束了.光明开始迎接她.沉重的是.她感觉自己身上背负了很多东西.人命、感情、寄托.与责任.
这一系列的事情结束后.她终于明白了一丝巫女的含义.她身上的担子果真很重.不知落微当时也是否遇到过和她一样的情况.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巷陌口的时候.路口停着两顶轿子.一顶黑色段子.一顶藏蓝色段子.曼纱华与渊著各自坐上了轿子.她刚刚触到柔软的坐垫.困意袭來.这才感觉到全身乏力.真是累到不行.
她坐在软轿中.抬手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街上的开始渐渐的络绎不绝起來.一边的茶楼传來阵阵的唱戏声与观众的叫好声.她缓缓闭上双眼开始小憩.
一路颠簸.很快便到了公主殿.
“巫女.咱到了.请下轿吧.”
轿外传來一声太监尖锐的叫喊声.曼纱华眯着眼.懒洋洋的伸了一下胳膊.却觉浑身酸痛的紧.真想懒在这个轿子里一辈子都不出去了.在挣扎了片刻之后.她还是起了身.门帘被太监掀开.一旁有宫女扶她下來.双脚刚落在地上.又是一阵酸痛袭來.她咧咧嘴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一黑一蓝两顶轿子停在公主殿的门口.须臾.渊著也从轿子中下來.站在远处一袭白衣飘飘.似有若无的森林气息竟传到了曼纱华的鼻息中.“著哥哥……”她朗叫一身.脸上挂着烟水迷离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