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哪还有一丝一毫战斗配置时的影子所有的设施座椅都被撤走而且高差也消失了──若非现在亲眼所见谁告诉我我都不会相信原来舰桥里边的高差是可调整的取而代之的是百分之百符合典礼机能性的布置──
大厅前端是礼台之后是座位观礼席再过来是立位的观礼席无论是哪一种观礼席都正好挤满了人好像──实际上应该本来就是──算准了人数一样。大厅的周围是餐点、警卫人员和服务人员整齐阵列。除了中央的红地毯走道──红的……地球在这类场合也习惯铺红毯……因为史乌基犹星人的血也是红的?──外虽然大厅面积不大人却很多但是却没有拥挤的感觉理由是──
大厅四周的墙壁──正确的说应该是显示幕才对──正清晰地显示着浩瀚无际的星空。应该令人感到狭窄拥挤的大厅这样一来反倒显得空旷了。更令我震撼的是礼台背后映出的宇宙景象──两排史乌基犹军的战斗机械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排成两排横列在礼台“后方”的宇宙当中!
“哇靠!这是即时影像吗……应该是吧!总不可能是事先录好的。”我不由得心想:“这样一看就知道难怪卡多要趁阅兵的时候丢核弹除了这类机会之外恐怕没有别的任何可能性可以一举摧毁这么大的兵力吧?像现在要是有人往那两排机械人正中央丢一颗核弹想必可埃斯的舰外武力就这么完蛋了;除此之外八百年也等不到这堆机械人都挤在一起。”
在我胡思乱想的同时司仪叽哩呱拉地念了一大篇东西我哪有心情去听。
……嗯哼看他们这么慎重的样子看来我干过的事情还蛮了不起的嘛!虽然那些还不都是因为我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针。说到打了一针──对了那个女特务钟妙婷的事情这次一定要记得问上一句不然等可埃斯离开地球圈那就憋死我也。
“……有请女皇陛下。”我总算听到一句司仪说的话头皮不知怎地有点麻。
我看着礼台中央正在猜想背后的萤光幕是不是会突然冒扇门出来等到一扇光门渐渐从礼台中央浮现才知道自己又猜错了。
嘿!用光门进来比我还大牌这到底是谁的晋封仪式啊?算啦!这毕竟是别人家不能与她计较。……仔细想想她的安危比我的安危难保;用光门出入是为了让有什么不良企图的人无法知道她整装时的正确地点有另一重意义在倒不全是大不大牌的问题。
当我看到她的衣服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那该不会是她老妈的衣服吧!看起来太大件又松垮垮的而且下摆过长还得要两个女官在后边扶着。
可是当我顺着司仪的指示走近礼台时又笑不出来了。那显然不是过大的衣服是顺着女皇陛下的身材量身定裁的不然不可能会这么刚好。以布质部分而言她的胸口以上几乎是全裸以下的礼服像朵重瓣花一样地将她的身躯层层包裹但又不完全遮掩她曼妙的下半身曲线;而这样的设计正好将她傲然挺立的上身衬托为在重重花瓣呵护下玲珑的白玉花蕊配上胸口灿烂夺目的珠宝炼坠美得让人无法逼视偏偏我又不能不看她。
我的视线恋恋不舍地从她光滑的肩颈挪到了脸容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所幸我即时压下了心悸没叫出声来只动了动嘴无声地说:“施蒂莱?”
女皇陛下似乎看懂了我的嘴型和这身打扮不搭调地顽皮的笑了笑食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樱唇。
真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现在的施蒂莱看起来这么像提恩丝……不应该说是苏斯尔芬二世。坦白说提恩丝和施蒂莱本来就长得八分神似所差不过是提恩丝看起来艳光照人而施蒂莱看起来清秀典雅。可是现在的施蒂莱看起来就是这么艳光照人。
看不出来哪里化了妆。嗯……这让我想起了最近的某个化妆品广告“她们都没现我擦了粉”那个。或许追求“看不出来”的化妆正是化妆术展的大方向之一而外星人在这方面比地球更进步许多许多。
施蒂莱把一枚徽章别在我的胸口。我一时兴起执起她的手半屈膝躬身深深地吻了她的手背。
“地球的礼仪。”我举目四顾对周围楞的司仪及观礼官员们微笑解释道。
大家释然地一笑。施蒂莱忍住笑红着脸举起仪仗点了点我的胸口突然欺身亲了我的脸颊一下。随即四顾对大家笑道:“地球的礼仪。”
骗子!地球才没有这种礼仪!不过这下可扯平了我烫的脸一定和她看不出来擦了粉的脸蛋儿一样红。
莉琪安就坐在观礼席最前面的几排当中从头到尾神色都很紧张。不过天从人愿典礼风平浪静地结束了。我直到最后一刻才把视线自施蒂莱的身上移开注意到端着她的衣摆的两个女官既不是冶芳也不是提恩丝。
典礼结束后直到我换下那一身累赘的礼服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厄姆安副官才来领我去跟女皇陛下会面。虽然比不上刚才那个这段路途又是另一个脸红心跳的过程。
我应该算是进出女皇寝室次数数一数二多的男人了吧!穿过防御走廊后第一间房间是熟悉的小客厅我坐在老地方等她们出来。
和以前一样开门的是冶芳和施蒂莱两人往门外两边一站然后提恩丝拉着裙摆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尴尬最后还是甜甜地笑了起来:“好久不见啸侠!”
“好久不见陛下。”我身不由己地进了一步便顺势单膝跪着执起了她的嫩手儿深深地吻了一下。
提恩丝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就像刚刚的施蒂莱一样。
“这是地球的礼仪陛下。”我指着脸颊刚刚碰过施蒂莱的嘴唇的地方笑着说:“按照地球礼仪中的回礼方式你现在应该亲……哦!”
有人用勒颈术扼住了我的脖子!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住口!”施蒂莱骂道:“竟竟敢对陛下无礼!”
“投投降!投降!”我拍了她的手臂两次。
提恩丝指着尴尬的施蒂莱大笑连冶芳也忍不住掩着嘴笑得眼角都翘了起来。
嬉闹一阵之后我们一起到了起居室坐下。提恩丝笑着说:“我上个礼拜刚满十五岁呢!看起来长大了不少吧?”
“是啊!陛下越长越漂亮了另外也越来越丰满了。”我说。
“丰满……”提恩丝红着脸掩住了胸口:“色……色鬼。”不是客套话她的胸围看起来真的突然大了不少。反观施蒂莱这边……
“什么嘛!”施蒂莱也掩住了胸口斜眼瞪着我说:“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肚子有点饿了。”我转移了话题。
提恩丝欣然说道:“啊!叫点东西来吧!我也要。”
施蒂莱看冶芳摇了摇头对左手腕说道:“送两份餐点来。”
“啊!对了。”提恩丝突然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说:“有东西要给啸侠看。”她转身之后只有冶芳跟了过去。
施蒂莱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椅子下意识地往中立的方向挪了挪。
仔细想想我跟她的关系实在很奇妙。说亲密不算亲密说是朋友或许连朋友都不算我们认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在一起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通通都不知道像现在我连该跟她说什么都不知道。
“……刚刚典礼上那件衣服很漂亮怎么不多穿一会儿。”我说。
“……”她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向我吐了吐舌头。
又过了好一会儿施蒂莱才迟疑着开口了:“这一个多月你遇到了些什么?”
“……很多事。”我说:“对了!我──杀了人。正确地说一脚把人从高处踹下去让他摔得内脏破裂、脑浆迸流可是我没有勇气往下看一看。”
少女眨了眨眼睛神情复杂地说:“和一枪把机械人战机打爆有什么不一样?”
“很不一样吧!”我说:“对我来说不一样。就像──杀了父母亲或是杀陌生人一样都是杀人可是罪刑轻重不一样。”
施蒂莱惊讶地说:“在地球上是不一样的吗?……嗯我不知道在史乌基犹的法律上是否一样。”
我答腔道:“欸!那你都学了些什么?”然后聊了聊我们所受教育的差异。我想提恩丝和冶芳如果在外边偷听我们讲话一定觉得无聊得紧。
“在这里啸侠你看!”人未到声先到提恩丝拿着一条项炼从门外走了进来嘻笑着说:“怎么样?怎么样?漂亮吗?”
“漂亮是很漂亮……”我看了几秒钟才“啊”了一声指着那串项炼下端的珊瑚坠饰:“这是我送你的那个?”
“对啊对啊!你真笨到现在才看出来。”提恩丝只是笑着边说边把项炼戴了上。那项炼的金炼部分被解了开补上缎带加长了些然后多串了炼珠、贝壳、蚌叶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都没什么独具巧思的是提恩丝居然能让这堆杂乱的东西串在一起却看起来很顺眼她所花的心血自然不在话下但这可绝不是单靠努力就能做出来的。
大概是看见我的眼神中充满了诚实的讶异和激赏提恩丝得意地说:“怎么样?这样一来这条项炼再也不会被我的美貌盖过去了吧?”
没想到她居然为了我上次那句无心的称赞……我心中泛起一股暖意衷心说道:“现在我只担心陛下的美貌把身边的人全都盖掉了。”
“哼。”提恩丝红着脸说:“你害怕的话就站离我远一点好了。”
“餐点送到了。”施蒂莱的手表说道。她随口应道:“送进起居室。”
不过一条走道的功夫很快的餐车便出现在起居室门口还有推着餐车的服务人员──真巧这不是钟妙婷小姐吗?
她的制服和上次为我送餐时的型制大致一样主要的差异在于暴露程度一样是天蓝色和雪白相间窄裙的下摆甚至过了膝盖外翻的领子也取代了v型领口胸前的口袋里有只橙色的原子笔或许不是原子笔?大概为女性贵族服务的人员穿太暴露的衣服也没人要看说不定还会引起嫉妒吧!
我向她笑了笑她大概是想起我的相貌也微笑点头以对然后把餐点端上了桌。我正想问问施蒂莱有关于她的事情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我接起了电话。
听到了电话铃声在场有三个人都向我望了过来只除了女服务员──她拿了胸口原子笔插进了提恩丝的胸口。
……
听说……
“人在看到意料之外的东西的时候有一瞬间意识会变成空白的。”
这就是我回忆起那时情景的感觉。钟妙婷……玖姗拔出插进提恩丝胸口的原子笔之后第二个动作是往自己的太阳穴插进去。不过她没有得手因为施蒂莱拔枪射中了她的眉心。接着我看见冶芳拿起一大块布按紧了提恩丝的胸口看见施蒂莱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急救包包括了马上罩在提恩丝脸上的氧气罩。
我呆到这时才起步跑到提恩丝的身边。
我听见冶芳口气凝重地摇着头对施蒂莱说道:“……深及心脏。”
施蒂莱移开了氧气罩紧紧地握住了提恩丝的手用歇斯底里的音量大喊着:“提恩丝!跟我说话!我是施蒂莱!”
提恩丝勉强张开了眼睛看看施蒂莱又看了看我然后说道:
“……施蒂莱我爱你。啸侠项炼是……送给我的?”
我点了点头。
提恩丝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她雪白的脸色让这最后的笑容看起来像是苦笑。
和她苍白的脸儿刚好成对比的提恩丝胸口的衣服和冶芳压住伤口的毛巾都已染成了血红色。
真正纯然的深血红色。
我的行动电话还开着传来了莉琪安的吼叫声。是的应该是吼叫声虽然听起来这么的遥远微弱。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房里的了。这儿是可埃斯舰内的某个休息室。天花板很低站在床上垫起脚跟就会碰到头而床也不过四十公分高左右。床和床边的桌子──用床当椅子刚好吃饭──都是收纳式的收起来的时候房里的空间刚好足够做早操。这些细节我都是现在才注意到。
“啸侠杨颠峰先生我在门外。”手机传来厄姆安的声音:“司令阁下有事情要跟您说请跟我来。”
我走出房门跟在他的后头走这条一点也不熟悉的舰内甬道。我看见两侧的腹壁上端有往上开口的排气口而上下左右每一寸淡褐色甚至几乎是白色的墙壁虽然空得十分单调冷漠但富有机能性却都是软的想必当舰身受到炮击而人员在舰内弹跳时也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外伤。这也是我第一次觉。
默默地在前头为我带路的厄姆安脖子上系了一条白色的布环。这也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不对他以前脖子上绝对没有戴这条奇怪的布条。
“请进。”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前停了下来向我比了个和语意相符的手势。
我进了门门里的是仅有几面之缘的史乌基犹帝国总司令。果然没错他的脖子上也系着白色的布质项圈。
“请坐。”他颓丧地拄着下巴脸容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沈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次的事情全都是我的过失。我该负起全责偏偏又不是引咎辞职的时候。”
“……”我虽然懒得答腔不过照我的想法该负责的一定另有其人。
等了一会儿见我没作声司令才继续说道:“琴玖姗棱安治也就是那个刺杀提……女皇陛下的服务员就是当初为您注射恩希欧勒菌的特务人员。”
是同一个人?看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答腔他继续说道:“为您注射恩希欧勒菌之后不久她因为叛国的罪名而被判处死刑。”
……“啊?”我反问道。
司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毛病就出在这里。因为舰内人手已经不够了所以玖姗所接受的死刑不是枪决而是破坏性记忆植入──以地球语而言似乎叫做“破坏性洗脑”。总之植入的记忆应该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可是监刑官却出了毛病那也是个叛徒把记忆磁碟调换成敌方特务的记忆了。”
“……你你是说……”我脑中一片混乱结结巴巴地说:“等会儿让我想一下……好请继续。”总之钟妙婷在跟我第一次见面之后不久就被判处死刑了。之后帮我送餐点的是同一副躯体的另一个人。
“……那人已经在钟妙婷作案同时在房里举枪自尽了。”司令沈痛地说:“虽然早知道舰里有叛徒我怎么也没想到层级会这么高。而且实在真够凑巧一片敌方特务的记忆磁碟的破坏力本来没有这么大但是玖姗本来就是个特务受过足够的训练。唉……真不该……”
“请节哀顺变阁下。”我说声音冷淡得让我自己也吃了一惊:“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整舰内警备体制尤其是缩小信赖层级的范围。”
司令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沈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从耳边的装置拉出一条麦克风说道:“银河法庭代表莉琪安小姐?”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个人电脑”不是戴在手腕上而是像助听器一样挂在耳朵上的。我拉开椅子站起身来走到房间的角落去;其实我不用这么做司令的通话交谈声也小到不容易听见。
而且那位总司令先生把麦克风推回去之后还直接对我说:“刚刚是莉琪安小姐的电话。她建议我们将计就计不要公布被暗杀者身份的真相为提恩丝公主举办国葬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便点了点头这看似六十出头、饱经风霜的男子目光在我脸上逗留了一会儿似乎是担心表情应该很僵硬的我不懂他的语意;放心之后才说道:“厄姆安送啸侠杨颠峰先生回房。”
我跟着厄姆安往自己的房间走回去看着他后颈的白布条不由得开口说道:“你脖子上那个可不可以给我一条?”
“好的。”厄姆安回头答到迟疑了一瞬间便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那条给我。我接过后随即系在颈间。如果这里不是外星战舰中我可能会先向他问清楚像我这样的“外人”也随着他们在脖子上绑条白布“是不是礼貌”。不过我跟他们已经算是很熟悉了知道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点小细节。
就像提恩丝一定想都没想过把我送的项炼拆开并做成另一条会不会让我不太高兴或是合不合地球上的礼仪。
“厄姆安”我走着走着问道:“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施蒂莱?”
“……”厄姆安举起了左手又放下说道:“好的。”马上转回了头。
我想了想又说:“……对了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好了你先去休息吧!”
“请。”厄姆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才说:“谢谢。”
我和厄姆安又同行了一段路才分开余下的路途便所剩不多。这条路明明是今天第二次走还是十分陌生原来是要左转、左转、再右转转三次之多。我在女皇的居住单位门前驻足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换了个方式对手机说道:“我想进去能不能通融一下?”
门开了防御走廊外的第一道门。我有理由相信施蒂莱还不知道我进来了。
我畅通无阻地到了施蒂莱的寝室门外最后连她的寝室门也开了。她坐在饮水机旁边回头看了踏进房门的我一眼手中拿着的是刚刚还挂在提恩丝脖子上的那个海产项炼。
少女的脸庞依旧清秀淡雅表情还算开朗嘴角扬了扬举起项炼对我说道:“洗干净了。”
我花了一段时间去理解她的行为。
对了项炼刚刚还沾满了从提恩丝的胸膛涌出的鲜血。
“啊!是啊!洗干净了。”我笑着答道走近了几步低头仔细地看了看。项炼果然已经被洗干净了。
施蒂莱的嘴角勉强扬了扬指着最下端的珊瑚坠饰又说:“只有这里本来就是这个颜色怎么洗……”她的语声开始颤:“怎么洗都是这个……颜色……呜呜呜……哇啊啊……”
我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自己的眼眶也湿了。
没有办法停止胡思乱想。我是从哪里开始想的呢?对了施蒂莱刚才穿的内衣的颜色;那是另一件和前两次所看见的都不一样。我直到她哭累了躺下之后才现她只穿着睡衣。
然后我想到相对论因为我被送上运输艇到自光门回到地球应该花了四十分钟以上可是我却觉得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这让我想起听过的一则笑话──所谓相对论就是坐在美女身边的一小时好像十分钟而坐在课堂上的十分钟好像一小时。
台湾这时正是星期天下午正确地说是太阳相当接近地平线但是晚霞还没有冒出来的时候。我回到家时妈正从厨房里出来。
“我回来了。”
“检查的结果怎样?”
“没什么异状。妈”我合掌恳切地说:“我身体不太舒服晚餐不吃了喔!要回房睡觉去。”
老妈露出惊讶的表情答道:“晚一点我再帮你送去?”
“不用了谢谢。我真的吃不下。”
回房之后把门窗全部紧闭起来然后钻进了厚重的被窝之中。
……睡不着。
……睡不着。
……睡不着……才怪……
……。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醒了过来抬头看看时钟才九点多。
我闭上了眼睛。可是这次是真的再也睡不着了只好披睡袍坐了起来。冷风从窗隙中透了进来气温好像一下降了很多。对了昨晚有看气象预报今天好像会有寒流来的样子。我打了个寒噤拉着睡袍把自己裹紧一点。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应该活动活动。我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摆出了三体式。不到两秒钟又因为脚底太冰凉去找了双拖鞋穿才继续站三体式。
大概是找拖鞋时出的声音引起了老妈的注意她隔着楼层地板喊道:“阿弟要吃饭吗?”
“不用谢谢!”我答道。
“今晚要洗澡吗?”老妈又问。
我想了想说:“不洗了今天好像蛮冷的!”
这种时候鬼才有心情洗澡。又不是龙之介有美丽的鸣泽美佐子服侍着洗澡。
……啊哈!我的幽默感好像回来了一点这表示我已经渐渐从这场惊变中清醒过来了吧!那应该可以试着回忆当时的情况了。
从哪里开始呢?钟妙婷──她其实已经不是钟妙婷了因为接受过破坏性记忆植入成了一个忠心的敌方特务。从“完成任务后立刻自杀”这一点看来这个特务大概比有叛意的其他舰上乘员还可怕──可能包括了因为反叛罪被处死的钟妙婷。因为其他乘员很可能是因为可埃斯舰上的处境太过不堪所以才想要反叛的那断无对提恩丝进行自杀式攻击的道理。
嗯既然是进行自杀式攻击她何不索性带枚炸弹进来轰隆一声不管真女皇、假女皇还有在旁边陪葬的白痴乌德萨就全都尸骨无存了。……啊!我想再怎么说要带炸弹进来还是有困难的所以钟妙婷只带了一只不会引起注意的原子笔连刀都不能带。
虽然不会引起注意原子笔在训练有素的特务手中还是杀人的利器。以一个训练有素的人而言就算两手空空也已经称得上是杀人凶器了吧!
虽然训练有素不过单凭腕力要突破脑壳还是有困难的所以钟妙婷不选择刺额头;太阳穴或是其他头部弱点都太小一击不中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也不考虑;咽喉的问题也一样要肯定致命的话要刺得很准很深否则就算刺中了颈动脉造成大量失血以史乌基犹的急救技术仍有很高的机会救得回来;与上面几个比起来心脏这个要害大得多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我执起了书桌上的原子笔凝视着笔尖想着:
刺到肋骨的机会很高啊!我想她的腕力再强也不可能刺穿肋骨吧!如果原子笔从肋骨的间隙中穿进去的确可以大功告成不过机率不高吧?那就不如刺太阳穴。或者是一个特务只看着衣服外边就可以辨识出肋骨的间隙所在?……不对就算看得出来如果瞄准的是肋骨的间隙那和瞄准太阳穴岂不是一样都是个太小而不保险的目标?为什么选择攻击心脏?
我试着用原子笔戳自己的心脏。三次中倒有两次碰到肋骨滑开。咦滑开?
“对了!”我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只要手上用了巧劲那么就算刺到肋骨也可以轻轻地让笔尖从肋骨上滑进旁边的缝隙这么一来一定可以刺进心脏了!”想通这一点之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之下以原子笔为凶器的确没有比心脏更好的狙击对象了。
顺手把原子笔举到自己的左胸我想起当时的情景边想边念着:
“那时钟妙婷把餐车推了过来贴近了桌子提恩丝正在她的左手边。我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提恩丝向我望了过来钟妙婷就顺手用左手拿起了口袋中的笔──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没有人一时会想到这个动作有不当的意图然后就这样顺手往提恩丝的胸口一刺……”
然后提恩丝就这样死了。
我从头到尾只是在旁边呆呆地看着。
我……我只是呆呆的看着……我居然什么都没做……
我……我真是个废物!我真该死!只要用念动力把原子笔的去势阻上这么一阻哪里刺得进去!就算还是刺下去了也一定不深提恩丝就不会死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呆呆的看着!
我……我到底坐在那里干什么!
呜呜……提恩丝……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给我的这么名字!我只是个没用的摆饰!我只会仗着恩希欧勒菌特殊作用驾驶专用机械人欺侮一般驾驶员!我有什么资格跟你们平起平坐!呜呜……哇啊啊……
……。
哭过一阵以后胸口舒坦了不少。
提恩丝的一颦一笑在我脑海中起伏不已就像是走马灯。奇怪明明是快死的人会看见自己一生的走马灯怎么是我看见死去的人一生的走马灯哼哼。
……
唉!我在这边哭什么哭真正伤心、自责的另有其人。我实在有点担心她。
……待在这里自顾自儿地担心也不是办法我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行动电话:“帮我接施蒂莱。”
“喂……杨颠峰?”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好。不是那种强颜欢笑或故作冷静的好是真的已经痛定思痛的好:“我刚刚开完会现在回到房里了正要休息一下。”
“哦没什么事想找你聊聊天。”我说:“如果打扰到你休息的话……”
“不怎么会呢!”她笑着说:“……啊!我们……好像之前每一通电话都为自己找了打电话的藉口。”
……她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呢?其实真要说的话思念不也是一种藉口吗?
“呐杨颠峰。”施蒂莱迟疑着说:“……你觉得我和提恩丝哪个比较漂亮?”
……啊?
……这个……说实在话以平常的印象来说提恩丝是比她引人注目许多。可是那也不见得是真的比较漂亮因为看了受勋典礼上的施蒂莱就有这种感觉。
“……提恩丝比较漂亮。”我迟疑着说。
“嗯你总算没有说出违心之论。”少女平静地说:“其实提恩丝不仅比我漂亮而且也比我聪明、比我温柔体贴、比我纯真她……她是代替我而死的其实死的人应该是我你是知道的。为什么……”她的声音不禁又有点颤:“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
“因为我们都受到命运之神、因果律之王的摆布在现实的波涛中身不由己地被抛上抛下像只无力的扁舟。”我说:“有时真觉得……觉得世界上若是真有个大魔王就好了。”
“……耶?”施蒂莱轻噫了一声。
“牠是万恶的根源所有不顺心的事都是牠的作为只要把牠打倒这个世界不全宇宙的人都可以得到幸福。”我沈默了一会儿又说:“地球有个科幻小说家他年轻的时候笔下的主角曾经对地球地方信仰中的‘神’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指责祂们抛弃了地球不管让地球变成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模样。”
少女不明所以地问道:“后来呢?”
我笑了笑答道:“现在他年纪大了笔下的主角现有个‘神’被压在山的下面只要把祂放出来祂就可以为地球建立起一个‘理想中的秩序’。可是那位主角却迟疑着不敢把神放出来。”
“……我猜那是因为他终于现理想中的秩序是不存在的不但如此由任何无可制衡的力量所建立的秩序都不过是一种《可怕的幸福》恭喜梅林!”施蒂莱欣然说道。
我想了想又说:“地球人的消遣文化实在还很肤浅的。比方说小说一百本小说当中大约有六、七十本都会提到“复仇”。主角的老爸或什么人被某人杀了所以主角要干掉那个某人来复仇。照我想如果有某个特定的目标在他面前这么一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能完成复仇的话那真是人生一大幸事。现实中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根本找不出什么复仇的对象。比方说这次提恩丝的死我该怪谁呢?想来想去只能怪自己。”
“怎么会怪你你……”施蒂莱想了想连忙说:“你又不是我们请来的侍卫。如果你也跟我一样在脑中进行过几千几万次面对刺客时的应变动作演练以一个乌德萨的力量而言或许提恩丝就不会死了但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
“你还不是一样。”我埋怨道:“先别说找不找替身根本不是你能左右的──呃我猜应该是这样;我且问你史乌基犹皇家的成员包括你和提恩丝的令尊令堂都到哪去了?”
“……”施蒂莱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愁:“大多死于战火之中有少部分成为新政府的阶下囚了。”
“这么说提恩丝已经算是幸运的了难道不是讬了成为女皇替身的福?”
少女过了好一会儿才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只是在撒娇而已啦!没有你所想像的那么自责。亏你绕了这么大***这么认真的来安慰我真让我害臊。”
“……呼。”我说:“为什么青春年华的我们就非得面临生离死别不可呢?……你睏了吗?”
施蒂莱说:“我现在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了!你不要挂电话喔!”
这……光想像那样的情景就会让我脸颊烧。要是我现在问一句“你现在的内衣是什么颜色”就十足像是电爱的开场白了。
“好我……啊!我来唱摇篮曲给你听吧!”我说。
“好啊好啊!我没听过你唱歌呢!”施蒂莱高兴地答道。
我尴尬地说:“唱得很烂啊!你可别见笑。”然后便清了清喉咙:
有过挨饿的时候有过寒冷的时候静心聆听心底那温柔的声音hn……
风和雨都在外头天使们在身边守护
这里有慈祥长辈这里有善良朋友幸福回忆有一天终归要分手hn……
大家都过得好吗明天要写信去问候现在就
goodnightgoodnightgoodnight让歌声伴你入眠所以说
goodnightgoodnightgoodnight美梦一定会实现
……
我反覆唱了几遍歌声越来越低。然后尽可能地压低了话音轻轻地问了句:
“……你睡着了吗?”
过了好久好久话筒中都没有声音传出来可是我不敢把电话挂上。
因为静得有点不太寻常。比方说至少应该听见规律的呼吸声。当然有用“吐息如兰”来形容少女呼吸的说法何况睡着后的鼻息本来就比较微弱至少我可绝对没有办法想像施蒂莱打鼾的样子。
可是我还是不敢把电话切断……
“没有。”她哽咽着说。
提恩丝的丧礼就在星期二晚上。这么说起来我昨晚应该练了几小时形意拳而且还去接伊东华离开补习班奇怪的是一点记忆都没有。我想这并不稀罕因为我常常一整天上课下来却根本不记得今天教了些什么。
仪式简单而隆重虽然从陈设的郑重看得出的确是“国殇”但与会者远不及前天晋封典礼那么多。另外我还注意到与会者以和提恩丝确实有交情会为她的死感到伤心的人为主像是我完全陌生的一些亲族甚或清洁杂工之类的;而闲杂人等的人数就减到最低例如说银河法庭方面只有莉琪安出席。
静静地躺在棺材中的提恩丝美得令人秉息施蒂莱亲自把洗干净的项炼和大束的鲜花一起放在她的胸口然后进行了宇宙葬。记忆中这种场面已经在科幻电影中看过了无数次自己参加时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我特地穿了白衬衫和白色的牛仔裤和脖子上的白布环搭配。丧礼结束后人人都把白布项圈取了下来就连施蒂莱也是所以我也跟着取了下来。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莉琪安说。
我抬头望了她一眼应道:“嗯嗯……然后呢?”
莉琪安皱了皱眉头问:“然后什么?我刚刚是问你觉得这样的安排怎么样。”
“……”这下混不过去了我只好说:“什么安排?我没听清楚。”
“什么没听清楚。”莉琪安埋怨道:“从女皇陛下的葬礼结束我坐在你的对面开始你就只是嗯嗯嗯的我看我说什么你根本一句也没听见……算啦!回头我再打电话给你。”她沈默了一阵仿佛是在回想提恩丝的一切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望了我一眼才起身离去。
我关上灯在黑暗中又静坐了几秒钟才出门朝施蒂莱的寝室走去。
进她房门时我的心脏“砰”地撞了一下肋骨差点迸出胸腔。那是──是施蒂莱。只是一个回头的动作就可以轻易分辨出来。可是她穿着提恩丝平常穿的衣服。
“吓到你了?”施蒂莱感到抱歉似地苦笑了一下说道:“虽然在丧礼上不行至少现在用我本来的身份和她诀别一下。”之后她又合掌对着她的寝室当中看惯了的半面宇宙低头祝祷着。
我静静地站着不动直到她重新抬起头来用手轻抚着墙上那既真实又虚幻的影像才缓缓挪步到她的身边。
外星人的萤幕果然不同凡响如果是地球上的萤幕像现在这样整面映着漆黑的宇宙黑洞壁的话一定会清楚地映照出我俩的身影;而外星战舰的萤幕上只有个浅而模糊的影子。
“想想往托直翁接受政治庇护的旅程真是一波三折昨晚会议做出的决定又再往后延一个礼拜……杨颠峰开心点嘛!难道地球人到现在还看不开生死之谜吗?你继续伤心下去也不过就是为了失去提恩丝而自私罢了!提恩丝现在可没有什么不舒服。”施蒂莱说。
“……谁说我在伤心的?”我不由得笑着说:“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哼!我当然知道因为你一张脸就这样僵着不是伤心是什么?”
“所以啦!你根本就猜错了。”我嘿嘿笑了几声说:“我是在考虑要推你倒在床上因为后果严重而犹豫着要不要动手。毕竟难得看到你穿得这么漂亮。”
施蒂莱的脸儿“唰”地红了气鼓鼓地说:“提恩丝说的没错你真是个大色鬼!下次再擅自闯进我的卧房我一定要以正当防卫的理由把你给枪毙。”
“现在可来不及了。”我冷笑着说:“谁都可以一眼看穿你现在身上没配枪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反抗。”
是的正如我所说的现在的施蒂莱真漂亮。她此刻身上的衣服是贴身剪裁的洋装把少女略显青涩但不失玲珑的曲线衬托得曼妙别致我边欣赏着这难得的情景边装腔作势地把双手放上了她半裸的香肩……
……毕竟我还是太年轻了手指碰到她的水嫩肌肤时又有触电般的感觉便草率地收了回来。接着两人各自静静地享受了一会儿这份尴尬。
“……杨颠峰你担心我吗?”突然而意外地施蒂莱开朗地说。
“大概有一点点。”我曲起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一点点。
“那──”施蒂莱蓦然转身一双妙目直视着我的眼睛:“陪我去托直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