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二个节气。虽然并不是真的下雪，但是气温却实打实地降下来了。</p>
望着站前广场上穿着冬衣缓缓走过的行人，还有那些随风飘舞的落叶，何江海的心比这个季节更冷。</p>
他的肠子都悔青了。</p>
1994年秋，在远房兄弟的盛情邀请下，何江海来到龙河，准备投资兴建“铁龙大厦”。</p>
大厦尚未奠基，本地的大佬肥爷就登门拜访，并愿意出资与他合作开发站前广场东地块。</p>
但是，当时的何江海仗着自己的远房兄弟是本县重要领导，根本没有把肥爷看在眼里。这也难怪，肥爷那一副人畜无害的相貌非常具有欺骗性。</p>
“铁龙大厦”从奠基到落成，肥爷都是一言不发。</p>
直到何江海的远房兄弟因为出了事，被调到莲城的教育学院当副院长，何江海才发觉不对劲。</p>
这时，正赶上大厦向外招租、招商，何江海坐等收钱，本县的各路神仙却纷纷登门，拿出各种各样的整改通知书、霸王合同让他签。</p>
两年来，何江海一分钱租金没收到，却被各种讹诈弄得心力交瘁。刚刚年过四十的他就两鬓如霜。</p>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手机每一天都能接到几十个电话，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债主们打来的。</p>
这年头手机可是双向收费，每天，这上百块钱的电话费就让他头疼不已。</p>
就在何江海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女秘书小桃走了进来：“何总，外面有个徐先生找你！”</p>
“徐先生？”何江海先是一愣，他不记得自己的债主中有姓徐的，“那请他进来！”</p>
半分钟之后，徐巽跟在女秘书的后面走了进来。</p>
何江海乍一看到徐巽，心中一惊：“这么年轻，不象是来谈业务的，看他那一脸痞气，倒象是来捣乱的混混。难道，这也是肥爷的徒子徒孙？”</p>
现在的何江海算是被肥爷给整怕了，明知“徐巽带着满满的恶意”，他仍然吩咐小桃：“给徐老弟泡一杯茶！”</p>
徐巽往何江海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一坐，接过小桃递上来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就与何江海对视。</p>
“徐老弟，请问，你跟肥爷怎么称呼？”何江海有点要跟徐巽套近乎的想法。</p>
徐巽却轻蔑一笑：“肥爷？他算什么东西？我不认识这个人！”</p>
“这么说，你不是肥爷派来跟我捣乱的？”何江海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p>
“我跟你捣什么乱？我是来买房子的！”徐巽大咧咧地说。</p>
“你要买我的房子？”何江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现在手续都不齐全，你也敢买？”</p>
其实，何江海最初开工的时候，很多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只有验收、居民用电、消防等证件没有办，因为按照程序，那些得等到房屋竣工之后才能办。</p>
可是，自从他的远房兄弟一下台，原本已经完全没有问题的手续也都变得不合法了，原来没办的就更办不成了。</p>
以至于他经常念叨：“人刚刚走，茶就结冰了！”</p>
徐巽神秘一笑：“如果我能让你现有的手续都合法，急着办的手续都办下来，你能不能便宜一点卖给我？”</p>
“完全可以！”何江海一拍桌子，直接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你真能把我的手续都办下来？”</p>
说真的，只看徐巽那二十多岁的相貌，他就以为徐巽是吹牛的。</p>
“能不能的，等我给你办下来再说！”徐巽又抿了一口茶，“如果我给你办下来，你把靠西门的一楼、二楼、三楼、四楼裙楼都按七百一平方卖给我，行不行？”</p>
截至1997年年底，龙河的商品房价格是500元一平米，门面房价格是1200一平米。</p>
何江海当初开发站前广场东地块，土地用途就是商业用房。“铁龙大厦”的一至四楼是裙楼，主要用来做超市、餐饮、宾馆，至于上面的八层，都是商住两用房。</p>
徐巽所说的靠西门的一至四楼裙楼，每一层大约500平米，四层就是2000平米。</p>
按照正常价格，这2000平米是240万元，现在徐巽直接给砍去100万，真正够狠！</p>
但是，何江海想了想，咬着牙点了点头：“只要你能把手续全部给我弄齐了，不让有人来找茬，我就按700一平米卖给你！”</p>
“好，就这么说定了！”徐巽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将剩下的茶倒进旁边的垃圾桶，“这茶不行！”</p>
何江海立即赔起笑脸：“不好意思，最近生意清淡，没有心情买好茶！”</p>
其实，他是没有钱买好茶，只能随便弄点10块钱一两的劣质龙井来对付。</p>
而徐巽恰恰又不懂茶，要是铁观音、碧螺春他还能喝出来点味道，龙井他根本无福消受。“这茶不行”，纯属装逼。</p>
他已经想好了，“铁龙大厦”所有的手续，他只要找到许逊、汪若涵、陈雨璇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能轻松办成。</p>
至于说那些找茬的混混，他暂时没有办法。不过，他也不急。</p>
现在是11月22号，农历10月23，离春节还有两个月。那场严打会把来这里捣乱的混混清扫一空，他等得起。</p>
至于肥爷，徐巽也没打算放过他。</p>
前世，肥爷成功洗白，几次严打均毫发无伤。但是，这一次徐巽准备在许逊面前给这老东西“美言”几句，让他后半生直接在监狱里养老吧！</p>
“徐老弟，我把西门的门面房以那么低的价格卖给你，你是不是应该付点定金？”何江海试探着问道。</p>
“要定金啊？好说！”</p>
徐巽知道，何江海是穷疯了。前世，他就是被债主逼急了，才跳楼的。</p>
既然要买他的楼，就得在交结之前保证他的安全。可不能让他提前跳楼了。</p>
这年头，连重生的事情都能发生，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奇迹？</p>
“吱拉！”徐巽拉开胸口的拉链，从怀里掏出一扎钞票，往何江海的办公桌上一拍，“你写个收据，把我要买的那块门面房价格也写进去！”</p>
“老弟，你给这么多？”何江海一边找笔一边说笑话，“你就不怕我拿钱跑了？”</p>
徐巽冷笑一声：“你跑了正好，这栋楼就是我的了！”</p>
年轻，就是这么霸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