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似乎夜间活动的生物渐渐消停，而其他动物渐渐开始苏醒。</p>
但仿佛，就在这个时间的刹那，消停之后与苏醒之间的刹那，一切都静止了。</p>
包括微风，似乎也停止吹拂树叶。</p>
城堡卧室，汉森拿着枪杵在老人太阳穴。</p>
还未升起的太阳，没法照亮卧室的情况。</p>
但老人能看清。</p>
看着站在床边的黑影，老人问：“黑手党？”</p>
“嗯。”</p>
汉森没有多说，分心警戒着。</p>
…………</p>
汉森一行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一直没有发现袁的身影。</p>
倒是那所谓的安保公司，其防御路线、埋伏人员，看得清清楚楚。</p>
汉森带了四枚单兵导弹，足以毁掉整座城堡。</p>
但在发现袁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p>
杀手跟雇佣兵之间，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p>
很多老雇佣兵，都会兼职杀手。</p>
但杀手界的人很少去当雇佣兵，特别是从小培养的杀手，习惯了独来独往，将后背交给战友这种事情，他们做不到。</p>
袁，是一个例外。</p>
不仅加入法国外籍雇佣军团，还拥有神出鬼没的野外作战能力，七年前袭击袁的两个小分队就是被一颗颗狙击子弹给干掉的，连人都没看见。</p>
不是所有杀手，都有大规模集团军野外作战的经验。</p>
一旦汉森先动手，除非能直接杀死袁，否则火光绝对会引来袁的狙击子弹。</p>
别忘了，还有q！</p>
没办法，汉森只好先潜入城堡。</p>
…………</p>
汉森站在床边，随时注意着窗户，因为整个卧室都已经被打量过，没有袁的踪迹。</p>
老人看了汉森一眼，又下意识瞄向书桌下方。</p>
“你不用看了，卧室的警报和连接的炸药，已经被我拆了。”</p>
汉森说着，掏出引爆元件设备，扔在地上。</p>
“呵，呵呵！”</p>
老人却是突兀笑了起来，那笑声，让人魔骨悚然。</p>
当然，汉森没觉得什么恐怖，只是微微集中精神，这种状态下还能笑出来的，不是疯子，就是还有后手。</p>
老人盯着汉森，笑着说：“你以为，你赢定了？”</p>
老人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慢慢滑下。</p>
月光透过窗户，印在上面泛着凶光。</p>
那是炸弹！</p>
捆绑在老人胸口的炸弹！</p>
“七年前，我弟弟死后，我每天都绑着炸弹睡觉！”</p>
老人的神情，有些激动，更多的，是满足。</p>
“我每天都在等，等你们过来杀我！”</p>
老人笑了，笑得有些诡异。</p>
“看见没，炸弹跟我的心脏相连，利用血压作为开关。一旦我死，炸弹马上爆炸！”</p>
老人看着眼前的汉森，似乎看到了过去的种种时光。</p>
“我知道高科技靠不住，所以这枚炸弹全机械物理驱动。而且，我还可以提前引爆！”</p>
老人微微抬抬右手，那里连着炸弹，只要往外一扯，就能瞬间引爆。</p>
“七年，七年啊！终于等到你了，终于可以给我弟弟报仇了。”</p>
汉森皱着眉，说：“你弟弟杀了黑手党的高层，自然被清洗掉。”</p>
“哈哈哈哈，杀得好啊！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女人，我爱的女人，还没来得及结婚，就被炸死了！我只知道是意大利下的命令，却不知道是谁。我弟弟代替我，加入黑手党，就是要找到那名意大利军官，报仇！</p>
只是没想到，那军官竟成了黑手党的高层。不过那又怎样，一样是死。你们也查了好久，才查到我弟弟身上。不过，都不重要，今天你们都要死！”</p>
老人似乎说完了，开心了，想要抬起右手，引爆炸弹。</p>
汉森一把抓住老人右手，根本不让他发力。</p>
另一只手抓住老人脖子，使劲一甩。</p>
老人从窗户飞出！</p>
“真是厉害啊，七年都这样睡觉，老头你比我厉害。”</p>
汉森赞叹完，打开卧室门离开了。</p>
一会，才传来诺大的爆炸声，整个城堡都晃动了一下。</p>
卧室里，床头前，相框因为晃动，掉在地上。</p>
啪！</p>
玻璃碎了，爱尔兰女兵的笑容也隐藏在一片黑暗中。</p>
…………</p>
“勋爵死了！”</p>
“是的，从楼上摔下来的是勋爵大人！”</p>
“怎么可能！根本没人进去！”</p>
“不！有人！十二号已经失去联络！”</p>
“十五号失去联络！”</p>
“二十二号失去联络！”</p>
“十七号……”</p>
“喂喂喂！十七号怎么了？喂喂喂！”</p>
汉森站在那人后面，等他“喂”完之后，一枪毙命。</p>
“进攻吧。”</p>
汉森下达全员进攻的命令，其实想借助其他成员的进攻，引诱袁出现。</p>
虽然没有找到袁的身影，那把这里人全杀光，你肯定会出现吧。</p>
再说，如果袁发现进攻人员的身影，开枪击杀，那么也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p>
你不开枪，这些人都得死光。</p>
你开枪，你也就暴露了。</p>
袁，你会怎么选呢？</p>
黑手党一行人，接到命令，非常小心，袁的名气听着就让人害怕。</p>
小心离开隐蔽位置，谨慎移动，然后众人发现好像也没事。</p>
真的没事！</p>
就算开枪射击，等待许久，也不见子弹飞来。</p>
越走越近，跟安保人员近距离接火。</p>
这个时候，黑手党众人没法再躲躲藏藏，开始大规模交火。</p>
但依旧，没有狙击的声音，更没有同伴莫名倒下的情况。</p>
让人不得不怀疑，袁是不是没在？</p>
待到最后，几乎清扫完所有敌人，黑手党众人依旧没有发现袁的身影。</p>
“报告情况。”汉森说。</p>
“头猪正常！”</p>
“蝎子正常！”</p>
“鹧鸪正常！”</p>
“狐狸正常！”</p>
汉森听着报告，只死了两人，完美的行动。</p>
唯一的问题，就是袁。</p>
“按计划撤离。”汉森再次发布命令。</p>
“等一下！”汉森突然大叫，“分散撤离，取消联络，f点集合！”</p>
我可不想在最后，被袁一网打尽。</p>
袁最喜欢的，就是在你自以为胜利的时候，迎头痛击。</p>
f点，那是意大利。</p>
这是让众人各走各的，没人知道互相的位置，也没人知道互相撤离的时间。</p>
也许有人会在澳洲玩几天，也许有人会飞走，也许有人会选择坐船。</p>
反正，就是不给袁机会。</p>
除非，他在每个人身上留下跟踪器。</p>
汉森长长松了一口气，刚要迈步，突然一阵悸动，来自灵魂层面的悸动。</p>
就像十五年前一样！</p>
“小心！”</p>
耳麦却是已然失效。</p>
汉森凭借第六感，猛地反身跑入城堡。</p>
哄！</p>
嘭！</p>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无数泥土在空中飞舞。</p>
轰！</p>
整个庄园的六个不同位置，纷纷高高隆，那是爆炸的冲击波在冲破大地的束缚。</p>
看起来好像地面长了肿瘤一样，向四周扩散。</p>
当然，也超庄园中心挤压。</p>
那隆起的地面，依旧在上升，同时碎成无数泥土砸向四周。</p>
爆炸的威力远远超过想象，整个庄园地面全部下陷。</p>
海水倒灌，几息之间便填满所有区域。</p>
那座城堡，被爆炸的冲击波摧毁得支离破碎，上半部分七零八落。</p>
而下半部分的城堡，如果还能叫做城堡的话，斜斜倒插在海水中。</p>
…………</p>
…………</p>
袁长文躲在哪里？</p>
海岸边巨大的礁石下，海水里。</p>
礁石下方有一个空洞，长期被海水灌满。</p>
袁长文就躲在那空洞里，被海水浸泡着，仅仅拉出一根细管作为呼吸。</p>
六天，整整六天，袁长文都被泡在海水里。</p>
唯一可以干燥的时间，就是夜晚退潮之后，海水会降到空洞下方。</p>
那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袁长文可以清理、进食。</p>
那个空洞经过改造，可以防止红外线热成像仪的探测。</p>
另外，这个位置在整个庄园背部，想要详细探测并不容易。</p>
早在热气球升空的时候，袁长文已经得出好几套方案。</p>
最终，选择了这个位置作为自己的隐藏地。</p>
而那爆炸，则是决定方案之后埋下的高浓度黑金炸药。</p>
不管你谁胜，整个庄园都炸掉，自然最终是自己获胜。</p>
老人的安保公司终究成立时间太短，尽管都是好手退役，但毕竟那是退役人员。</p>
平日里还好，一旦碰上黑手党从小培养的杀手，或者小分队，必然死无葬身之地。</p>
老人胜率太低，而且过于固执。</p>
袁长文慢慢从海边过来，长时间的海水浸泡，让整个皮肤都处于煞白状态。</p>
手上的肌肤更是起皱、松弛。</p>
拿着枪，一步一步，淌着海水走向沙滩，走向被炸毁的庄园。</p>
q一直在身边，可爱的小脸如今布满杀气，这些人让袁难受，都该死！</p>
庄园已经不复存在，诺大的湖泊似乎在诉说爆炸的威力。</p>
城堡更是只剩下一半，在风中凄凉无比。</p>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还有泥土的芬芳。</p>
袁长文和q一边走一边查看，如果有人运气好逃过爆炸这一劫，那么子弹就是他的终章。</p>
“咳咳咳咳！”</p>
汉森挣扎着，从城堡废墟中爬出来。</p>
不得不说，命真大，也幸好是城堡超厚的拐角，才得以留下一条命。</p>
不过，汉森浑身是伤，整个人摇摇欲坠，又如何面对仅仅有些疲倦的袁长文和q呢？</p>
“哈哈……咳咳！”汉森想笑，却又呛住咳嗽，也许肺部受伤了，“袁，你又赢了，就像十五年前一样。”</p>
q准备举枪射击，却被袁长文止住。</p>
“十五年前……唉……汉森。”袁长文想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p>
倒是汉森，费力抬起机械臂，指着袁长文，说：“看见了吗？这是机械臂，咳咳！你知道吗？那时的我只有一条手臂，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p>
袁长文也有些苦涩，黑手党那种地方，就算战力完好，生存都不易，更何况汉森那时只有一条手臂。</p>
不过，时间倒会，难道自己会在十五年前留手？</p>
不会的，绝对不会。</p>
汉森依旧用机械臂指着袁长文，说：“每次都是这样，我以为我赢了，结果却是输了。”</p>
【嘿嘿，袁，机械臂还有最后一个能力，只要瞄准你五秒钟，就能锁定你。】</p>
【当我心脏停止跳动，机械臂会自动激活，朝着目标轰击。】</p>
【手指就是微形导弹，想不到吧。】</p>
【这一次，也许是我赢了。】</p>
汉森还想说什么，却发现q挡在袁长文身前。</p>
“不许你指着袁！”</p>
q冲过来，锋利匕首向上一划，汉森的整条机械臂瞬间脱离身体，重重跌落在土地上。</p>
汉森神情复杂看着眼前的q，丝毫不顾断臂鲜血直流。</p>
“袁，”汉森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p>
拔出小腿上的匕首，汉森对着自己胸口，狠狠插下去。</p>
叱！</p>
仿佛天地都听见这，匕首刺入心脏的声音。</p>
鲜血飞溅，汉森直愣愣的向后倒去。</p>
袁长文走过来，拉着q的手，说：“走吧。”</p>
两人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虽然袁长文达到了目的，但心里并不是那么畅快。</p>
老人死了，安保人员死了，黑手党死了，汉森死了。</p>
然后呢？</p>
自己谋划多年的复仇，终于做到，黑手党从此必将一蹶不振。</p>
但心里，反而失落很多。</p>
难道，这就是师傅当年，不愿让我复仇的原因吗？</p>
还是师傅当初替哥哥报仇之后，也是同样的感受，所以才阻止我复仇吗？</p>
袁长文心里沉重、失落，各种复杂情绪在心中晃荡。</p>
至少，还有q，不是么？</p>
袁长文侧头看看一直在自己身边的q，心里似乎暖和很多。</p>
q也抬头望着袁，可爱的面庞再无杀气，如同邻家女孩。</p>
咻！</p>
嘭！</p>
咳咳！</p>
一道闪光亮起，小小的爆炸声，却让q踉跄往前，摔倒在地。</p>
大片大片的血液，从q的后背疯涌而出。</p>
袁长文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见！</p>
为什么会这样？</p>
这不是真的？</p>
幻觉幻觉！</p>
一时间，就算是杀手的内心，也是惊涛骇浪，再无平静。</p>
袁长文跑过去，扶起q，整个胸膛都破裂，血液如同水流一般，根本止不住。</p>
“q！没事！q！坚持住！”</p>
袁长文想要止血，想要封住伤口，却怎么也做不到。</p>
鲜血流淌在手上，暖暖的。</p>
袁长文却感觉，无比冰凉，比死亡还有冰凉。</p>
q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袁，竟用力扯出一丝微笑。</p>
想要伸手，伸手抚摸袁的脸庞。</p>
但好重，好累，似乎怎么也碰不到。</p>
袁长文拉住q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泣不成声：</p>
“q！我在！q！没事的！没事的！”</p>
眼泪混着鼻涕，不停滴落。</p>
q笑着，一脸满足，想要开口，却是被血液呛住，发出“咳咳”的声音。</p>
“q！不怕！不怕！我们回家！回家！”</p>
袁长文抽泣，使劲抱着q，不让她离开自己身体。</p>
q张嘴，努力想要说话。</p>
袁长文靠近嘴边，想要听清q的话语。</p>
断断续续，微微弱弱，似乎根本就听不清。</p>
但袁长文听清了，听的清清楚楚。</p>
q说：“……宝……宝……”</p>
然后，</p>
再无声息。</p>
袁长文抱着q，大声哭泣，撕心裂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p>
q说宝宝，是想给自己生宝宝。</p>
她还记得这些事，她还想给自己生宝宝。</p>
q说，结束之后，就结婚的。</p>
这么多年，q明明不敢脱衣服，却为了自己，努力克制。</p>
q不让别人说自己坏话，不让自己受一点伤。</p>
没有正常的情感，只能令人啼笑皆非的表达。</p>
“啊！！！”</p>
袁长文仰天大哭！</p>
“为什么！”</p>
“上帝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p>
“为什么要夺走q！”</p>
“我杀的人最多，为什么不让我死！”</p>
袁长文嚎啕大哭，紧紧抱着q，嚎啕大哭。</p>
如何可以，我宁愿用我的生命换回q！</p>
上帝，你tm没长眼睛吗！</p>
q死了，死了！</p>
一切都结束了……</p>
袁长文哭着哭着，眼泪止住，将q抱在怀里，一步一步朝外走。</p>
“q，我们回家了。”</p>
“你不是说，想要拍婚纱吗？”</p>
“我早就订做好了，你最喜欢的黑色婚纱。”</p>
“摄影师也找好了，就是老头怎样？他的摄影技术超棒。”</p>
“q，你说说话啊，你回答我好吗？”</p>
“不回答，我就当作你答应咯。”</p>
“我们今天晚上，就生宝宝好吗？”</p>
“我们的宝宝，一定很漂亮！”</p>
袁长文抱着q，一边走一边说。</p>
荒凉的公路，似乎只有两人，印着星空，却是没有浪漫。</p>
不远处，警察来了，听着爆炸声，赶过来了。</p>
一辆辆警车拉着警笛，从两人身旁呼啸而过。</p>
袁长文抱着q，根本没有理会，默然一步一步朝外走。</p>
那是一个十字路口，似乎象征着人生的分叉路口。</p>
嘭！</p>
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瞬间淹没两人的身影。</p>
庄园里的那节机械臂，静静躺在那，唯独少了一根中指。</p>
…………</p>
…………</p>
“死亡！”</p>
“旅行结束！”</p>
“记忆恢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