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吴明道:“是呀。死的人太多了。这一战。虽然赢了。但我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商羽坤低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上阵的人。便要有马革裹尸的准备。领兵的人不能心软。”
吴明摇了摇头:“话是如此说。可每一个人。都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身后更有一个和和满满的家庭。一场战争。死了无数个儿子和丈夫。而故乡还有家人牵挂着。却再也不去。这本身就一件残酷的事。都说世事如棋。可战场终究不是棋盘。统帅要做的铁石一般的心肠。这么多年下來。我虽努力过。但却一直做不到这点。”
他叹息一声。又有些颓然:“所以我有时就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能走到今天这一地步。也全是被逼出來的。是你们给我面子。抬举我的。”
商羽坤抿了抿嘴。这是道:“这么多人。我们为什么只抬举公爷您……”他正欲再说下去。这时陆羽打马从远方高速而來。老远都在喊:“公爷。公爷……”
又出什么事了。
两人只得止了交谈。静等陆汇到來。來的不是陆汇一人。还有好几个亲卫。看样子。还押解了一个人。陆汇冲得很急。他下了马。也顾不等其他几个人。沿着阶梯冲了上來。先向吴明行了一礼:“公爷。”
再向商羽坤一礼:“商先生。”
商羽坤看了吴明一眼。发话询问道:“什么事匆匆忙忙的。”
陆汇顺了顺气:“先生的话。我们抓住了李源的副将李费。”
“李费。”
吴明略有些惊讶。作为黑甲军副将。吴明自然也有耳闻。不过黑衣卫在情报中。却对这副将并不推崇。只说是李铁安放在李源身边的一颗棋子。中西军破城后。全城搜索。大肆追捕。本想以此缉拿李源。沒想到无心插柳。却抓住了李费。
李费能力不强。只是个名义上的黑甲军二把手。能抓住这么个人。吴明在意外之余。也沒觉得有多少用。他看了商羽坤一眼。却见后者眼睛一亮。道:“把他带上來。”
李费带上來时。蓬头垢面。连身上的铠甲都不齐全。不但如此。身上更散发出一股恶臭。衣领之上。更残留着一些呕吐物。以他好吃懒做的性子。大概劳军的包子也吃了不少。商羽坤见状微微一笑:“李将军。商某清晨为你准备的包子。可还可口。满意否?”
这李费本事不大。嘴巴倒如茅厕的石头一样臭硬。闻言脖子一梗。盯着商羽坤恶狠狠的道:“商某。是中西军狗头军师商羽坤吧。我知道你。不就仗着嘴巴会说招摇撞骗么。哼哼。我警告你。早点把我放了。李太尉可是我大伯。不然到时候有你好看。”
这一番话又快又急。将商羽坤喷了个措手不及。他用羽扇指着自己鼻子。瞪大了眼。半晌才道:“我。招摇撞骗的狗头军师。”
李费以为他吓傻了。继续威胁道:“说得就是你。最好早点把我放了。否则的话。我伯父定不会饶你。”
商羽坤这时也恢复了正常。他笑了笑道:“若我从政于北汉。李太尉自然是块金字招牌。李将军这话一说。商某自得可劲儿巴结。很不幸的。商某这狗头军师却效力于面前这位定国公。不用看太尉脸色行事。行事也以面前这位爷的喜好为标准。所以李将军要失望了。”
听商羽坤如此一说。李费将目光转向了吴明。大概在他觉得。吴明作为中西之主。其地位和李铁相当。所以也客气了许多:“定国公是吧。只要你放了在下。我会告诉伯父。让他承你人情……”
李费说出如此一番话。别说是商羽坤。就连吴明也哭笑不得。作为黑甲军副将。好歹也算个人物。可黑衣卫给吴明的资料却有些语焉不详。只用了“……李铁之侄。为其耳目。得任军副。全赖此关系也。故尔进黑甲军。多有监视李源之意……”
黑甲军是北汉最重要的骑兵部队。沒有之一。关于李源。黑衣卫的资料翔实。几乎记载了三大页。从性格爱好。生平事迹等等。事无巨细。都有阐述。李费做为其副将。虽然是后來提拔上去的。好歹也算个重要人物。黑衣卫却仅是寥寥几笔带过。吴明以前还曾感叹。黑衣卫虽号称天下第一卫。终究不能手眼通天。对于新近几年提拔上來的将领。还是难以调查仔细。现在看來。怕与事实大相径庭。这那是黑衣卫调查不够详细。分明是李费太过脓包。故人家懒得浪费精力而已。
这种人。大概就是那种温室内的花朵类型了。也许在李费眼里。南北两汉争得再凶。也就和朝堂上那些大臣差不多。今天我参你。明天你参我。过不了几天。大家又都是乐呵呵的。就算心头仍有芥蒂。可毕竟同殿为臣。表面仍是一团和气。
对于这种人。吴明除了摇头还能有什么好说的。由着廖胜的关系。他对纨绔子弟更不感冒。只对陆汇挥了挥手。大不耐烦的道:“拉下去。好生看管。”
陆汇应了声。朝后面挥了挥后。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卫冲上來。架起李费就朝下走。李费终于色变。惊恐的叫了起來:“别。别拉我下去。只要能放了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种人能做什么。一点本事也沒。就算招进來。也只是浪费粮食的酒囊饭袋而已。吴明也懒得多说。看了商羽坤一眼。转身就走。商羽坤似乎有些话说。但一看到吴明表情。却只是轻笑一声。也转过了头。
李费从小到大。过的都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就算这几年跟随李源。在黑甲军中也是前呼后拥。鲜有受苦的时候。可自从上午大阿城破。对他來说简直就是个噩梦。身边的亲卫一个个被杀。他为了躲避追杀。更在臭水沟里呆了一下午。后來实在忍受不住。才主动跳出來投降。落入敌手后。满以为会受到优待。可这些中西军根本不鸟他。该打的照打。甚至还颇受照顾。多吃了些鞭子。
要是就这么拉下去了。天知道还会受多少苦。李费想想都毛骨悚然。这才不管不顾的叫了起來。商羽坤闻言站住了。转过头道:“哦。做什么都可以?那李将军好好想想。到底能为我们做什么。我们中西军可不养闲人。就比如其他俘虏。就算不能暂时加入我军。但塞到后勤辎重队之类的闲散部门。好歹也是个壮劳力不是。可我看李将军这细皮嫩肉的。真要拉下去操练个几天。啧啧。”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舌头打了个响。
还拉到后勤辎重营的操练几天。后勤辎重营是什么地方。就是下苦力的地方。平时起营拔寨。打扫战场、运送粮食等等。都是肩挑背扛的活计。一个俘虏丢进去。做的更是最重的体力活。以李费的底子。真要实打实操练个几天。累死都是可能的。李费人虽有些不通世故。但作为黑甲军副将。体罚人是家常便饭。平时也沒少把人往辎重营里赶。一听商羽坤如此说。顿时冷汗直流。他咬了咬牙道:“我。我知道李源在那儿。”
大阿城破。黑甲军兵败如山倒。由着中毒的关系。许多人都成了中西军俘虏。唯独不见李源。吴明还以为他在亲兵的卫护下成功逃脱。沒想到却有了消息。他再也不能保持淡定。冲过去抓住李费肩膀道:“李源。你说说。李源到底在那里。”
他的力道甚大。李费被他晃得几乎喘不过气來。不由连咳不止。吴明松开了手。再次问道:“告诉我。李源在那里。我绝不为难你。”
李费深吸口气。道:“如果我沒看错的话。李源应该是被抓了。”
“被抓了。我怎么不知道。”
吴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一军主帅。以李源身份。既然被抓。他断不会一无所知。这时。商羽坤插了一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在那里看到李源被抓的。”
李费喘了口气道:“上午的时候。当时城破。大家都忙着逃命。李源带着一众亲卫且战而走。我也带着几个亲兵一路跟着。”
站在李铁的角度來说。这李费倒是尽职。都这个时候了。还沒忘记自己任务。盯着李源。商羽坤嘴角抽了抽:“后來呢。”
“后來追兵越來越多。李源身边有些亲卫。抵抗得力。但也吸引了更多的人。我怕跟着倒霉。就带了几个亲兵躲在了一个臭水沟里。最后关头。我亲眼见到李源和几个亲卫换了衣裳。后來就是一大群追兵过去。然后又过了一会。他们就捉了老大一群人來。我躲在下面。虽然不能看清具体情况。但敢断定。被抓的这一帮人里面。肯定有李源。”
吴明和商羽坤对望一眼。吴明道:“商兄。看來李源就混在俘虏里面。我们得抓紧排查。否则的话。就可能被李源钻了空子。那就追悔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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