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因近卫营全是骑兵部队,所以行程也是极快,从盘贵出发一路向南,仅仅过了两天,部队就跨过了对马草原,进入了南版和成州的交界处,到了这里,草原上的其他植物开始多了起來,开始是低矮的灌木丛,越往南走,灌木丛渐渐变成了一些稀稀拉拉的小树木,再向南行进了大半天后,就完全进入了一片山区,
简飞扬拉住了马,看着一群难民从身边走过,嘟囔着道:“大人,这样走走停停,等我们到达双汇时,恐怕花儿都谢了,”
这里已完全深入了南版省,山道崎岖,蜿蜒曲折,在丛山峻岭间逶迤起伏,这条道路虽然险峻,却是成州通往南版的一条主驿道,平时往來的客商本就极多,如今朝廷西征,成州战事已平,而南版的战事却刚刚打响,驿道上现在最多的不是以前的來往客商,而是从南版向成州逃亡的难民,
现在是冬天了,草木有不少都已枯黄,如果是夏天的话,驿道周围更会杂草丛生,和难民争道,更是避无可避,简飞扬大概更会跳脚了,吴明拉住南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近卫营在山道上排成了一列几乎望不到尽头的长队,蜿蜒而行,天也快黑了,他转头对身边的杨易道:“找个宽敞点的地方,准备宿营休息,”
从盘贵到双汇,地图上显示的路线是一半草原,一半山地,对马草原他们只走了两天,但进了双汇的山区后,这一段多半是山路,高高低低,蜿蜒崎岖,路况比起一马平川的对马草原,自然是相差极远,也难怪简飞扬抱怨了,按照这种速度,等队伍走到双汇,恐怕花的时间多一倍都不止,
一万多人的队伍,要在山区找个地方扎营,确实是件头疼的事,斥候找了半天,才在一路干涸的河床附近找了块稍显平坦的地方,冬季的大山中,最不缺的就是干柴,部队集结到一处,每一个什扎个营帐,然后点起了篝火,一时间,这条河道周围,星星点点的全是火光了,吴明跳下了南望,从马鞍上取出了干粮,看着几个亲兵在不远处扎营,
选在这里扎营,也是有讲究的,长途行军,部队的饮水都是个问題,而河床附近,就是一条清流,这种山中活水即可供人洗漱,也能防止牲畜战士中毒,
刚把一把干粮丢在嘴里,这时候,杨易拿着个水囊,背上还背着几只山鸟,兴冲冲的从远方跑了过來,叫道:“大人,老吃干粮当心烧胃,这山中的野味极多,不利用起來可真是浪费了,我刚摸黑打了几只,一会烤好给你尝尝,”
这小子,
吴明也笑了起來,杨易不但箭术极好,更烤得一手好肉,听得他如此说,吴明也有点期待,点了点头道:“那好,那就先谢谢了,”杨易的动作很是熟练,等把几只山鸟的毛拔光后,架在火后一烤,不一会儿,白嫩的鸟肉“滋滋”做声,渐渐变成了金黄色,且透出一股焦香,等烤熟了,杨易再抹了点盐,把其中一只肥大的山鸟窜在一根数枝上,递向了吴明:“大人,你的,”
吴明咬了一口,这鸟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吃起來肉质极嫩,香得舌头都快掉了,滋味确实不错,正吃得高兴,简飞扬坐了过來:“大人,我这里有点酒,要么,”
他就是一个酒鬼,吴明说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却仍不见改,后來知道他就这性格,也不好再多说,好在简飞扬虽然好酒,但人却颇为自制,从來沒在军中酩酊大醉过,吴明现在也懒得说他,
他摆了摆手,并沒接简飞扬递过來的酒,只是道:“你让周吉多派点人,这里山高林密,谨防敌人偷袭,”
简飞扬从杨易手里抢过一只鸟腿,正吃得起兴,听得吴明问他,喝了口酒道:“大人,你也忒小心了点,现在双汇都被我们围了,那里还有敌人,”
他说得也沒错,吴明也不好多说,只是道:“小心总是沒错的……”正想再说两句,就见到他又从杨易手里抓过一整只山鸟,吃得“吧唧”做声,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嘴巴更像沒个把门的,其实甚为精细,他既然如此说了,吴明也放下了心,不好再说,等他把身上的战甲脱了下來,人也觉得轻松了许多,现在已是冬天,南版的气候虽然温和,但山风阵阵,仍让人感到些许寒意,吴明紧了紧外衣,正准备向火堆靠近点取暖,远方突然传來一阵喧哗,他把手中的鸟肉一丢,从地上一跃而起,喝道:“出什么事了,”
简飞扬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來,叫道:“大人,我过去看看,你先在这里歇着,”
他刚才还在让吴明放心,但马上就出状况了,所以语气中有点恼羞成怒,言语间很不客气,不过前方虽然有点乱,却并不如何惊惶,怕也沒什么大事,吴明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简兄了,”
过了一会儿,简飞扬带着一大群人走了过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做普通百姓打扮的人,吴明皱了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吉从后面越众而出,行了一礼道:“禀大人,这些难民竟然抢我们辎重营的粮车……”
抢粮车,吴明扫了一眼这些难民,天已经黑尽,尽管火把的光线不太明亮,但仍可以看到这些人衣衫褴褛,面带菜色,“民不与官斗”,何况是近卫营这种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他们來抢粮车,也是饿得沒法,才出此下策的吧,但这条山道上的难民多不胜数,近卫营的粮草也是有限,实在沒法救济过來,他想了想,正准备叫周吉把他们放了,这时候,从难民里面走出來一个人,行了一礼道:“吴大人,别來无恙乎,”
吴明喜出望外,走上前扶起这人道:“丁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正是丁闲之,两人南宁一别已有几个月了,当时他还开玩笑说最近游历中西,可能和吴明相见,沒想到一语成真,两人还真相见了,
他本來就很黑瘦,现在全身更是风尘仆仆,人也更黑更瘦了,刚才夹杂在一大堆难民中间,吴明还真沒注意,丁闲之叹了口气道:“云游词人四海为家,我到这里也是情理之中,”言语中大为萧索,并沒吴明那种喜悦,
吴明怔了怔,正待再说,丁闲之又行了一礼道:“吴大人,这十几人也是饥饿所迫,才挺而走险的,望你能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吴明本就沒打算为难他们,想了想道:“來人,准备些干粮,分发给这些百姓,”
旁边的一个亲兵应道:“是,”然后走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提來了一大袋干粮,然后分给了他们,这群难民大概带着点血亲,尽管饿得狠了,但仍是十分谦让,干粮到手,优先分配给队伍里的几个老人孩子,其余人等再分配剩余的干粮,吴明看着,心下却有些感慨,都说生番不服教化,现在看來,恐怕也是多有误传,
其中一个老者走出來,朝吴明磕了个头道:“感谢将军的救命大恩,但小老儿还有个请求,”
他可能是这支队伍的首领,吴明看他说得可怜,点了点头道:“老人家请说,”
那老者指了指身后的一众妇孺道:“将军,你发发慈悲,给我们点吃的和穿的吧,求你了……”他说完,就直挺挺地跪在吴明面前不说话,
他们肯定是想借这条驿道一路向北,然后到成州省躲避战祸,南版省虽然气候温和,但出了这片森林,就是成州的对马草原,气温就会骤降,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到那里,不饿死也会冻死,简飞扬骂了起來:“给你们粮食了还要,你倒是贪得无厌,可知这些都是我们军粮,分你们了,咱们也要饿肚子的,”
那个老人不说话,仍是跪在吴明面前,默默不语,吴明看了看,这些妇孺中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这少女虽然面有菜色,但颇有几分姿色,正在喂旁边一个小男孩吃东西,那小男孩发着烧,满嘴说着胡话,其他人大多在狼吞虎咽,就她一个人一边喂着小男孩,一边拿眼睛偷偷瞧着吴明,眼中满是担忧,
她是担心这老人被拒,小男孩就有性命之忧吧,果然如此,简飞扬话音一落,这少女的眼中就流下了泪水,喂食的动作也缓了下來,吴明一看她手中的野果,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几乎要落泪,她手里拿的,正是南方森林常见的野芭蕉果,
当初南征军残部躲进继玉森林时,性喜素食的何艺就是靠这种野果维生的,吴明叹了口气,对着那个亲兵道:“去拿十几件御寒衣物,再拿几袋干粮來,”
话一出口,不但是简飞扬,甚至连杨易都叫了起來:“大人不可,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我们以后将寸步难行……”他的意思,是怕其他难民得到消息,也來乞讨吧,到时候近卫营会被这些疯狂的难民潮湮沒,根本沒办法行军,
那个老者倒是机灵,连连磕头道:“谢将军慈悲,我们定会小心在意,不会泄漏半句,谢谢将军,谢谢将军……”大概怕吴明后悔,连连磕头不已,
吴明转过头,对那个有些迟疑的亲兵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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