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水族人能从别人的血液中听到这个人的身体信息,而且,他们血还会唱歌,是真的吗?”锡安城的公主安曼悠然侧卧在镶着宝石的黄金椅上,用手轻轻支着精致小巧的头颅,微笑着问。直到脚踝的金色卷发耀眼地披散下来,让人不敢直视。
“的确如此,公主殿下。尤其是死的时候,动听极了。”站在旁边的青衣男子躬身回答。声音低沉有力。
“证明给我看啊。”安曼用手指玩弄着自己的一绺头发,优雅地打了一个呵欠,“最近太无聊了。”
青衣男子威严地向殿下拍了拍手,一个侍卫应声而出。
“带几个水族奴隶来。”
侍卫躬身答应,不久带上来四个人:一个老年男子、一对青年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三个成年人大约猜到了自己的命运,用恐惧的目光向高高在上的美人哀求,青年夫妇紧紧抱在一起,只有孩子从父母身后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堵住他们的嘴,割开他们的喉咙。”男子吩咐。
公主轻轻竖起一根食指,正要冲上去的侍卫们立刻停止动作,等待她的命令。
这根娇柔的手指顽皮地在四个人的方向绕了几圈,最后停在青年男子的身上:
“从他开始。”
男子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被堵住的嘴发出痛苦的呜呜声,悲哀的歌声顺着他的血液从喉管里喷涌出来。
女人迸发出野兽似的低吼,猛地挣脱士兵的手臂,发疯一样直冲向刚刚捻起一粒葡萄的金发公主。
剑光一闪,青衣男子斩断了女人的喉咙。
血箭一样喷出。
公主依旧悠然地吃下葡萄。
女人的血液喷溅在公主白色的长裙上,失去了生命的躯体晃了晃,倒在黄金台阶下。
“还是这首好听,”安曼把耳朵贴在自己染血的裙子上,闭着眼睛微笑倾听,“女人血液里的忧郁,永远与爱情有关。”
老人也倒下了,孩子也倒下了……
整个宫殿里弥漫着奇异的、美丽的歌声。
“真想天天都能听到这样的歌声啊。”美丽的公主叹息着。
“把水族人的血液倒在沙子里,用咒水搅拌均匀,凝固后就可以把歌声固定在沙子里,人们叫它‘歌沙’,一般摆在客厅里做装饰品。”青衣人淡淡地解说。
“用它给我造一座宫殿吧。”
对歌沙宫殿的原料——水族人的大肆围捕开始的时候,艾里离开家已经一年了。
常有人拜托他偷回自己被抓去的亲人,都被他拒绝了。不是这些人报酬低——精明勤奋、善于经商的水族人通常都有一笔不小的财富——而是他觉得任何财富都不足以让他去冒险和锡安城将军——被人称为“青衣死神”的海芒对抗。
他见过海芒,即使只是在远远的地方看他作战,也觉得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做这个男人的敌人。
据说,海芒是雷族和水族的混血儿,继承了雷族暴戾善战和水族冷酷狡诈的双重性格。然而让艾里顾忌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海芒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固执和坚忍。任何被海芒盯上的人,只有死才能解脱。
艾里只是个盗贼,在保命的基础上用狡猾的伎俩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最擅长计算风险和收入之间的平衡,绝不会像这个人一样无所顾忌地追求每一个目标。所以他怕海芒,极尽可能躲开他。但他没有想到:他的未来,最终还是和这个人紧紧连在了一起。
几个月后,歌沙宫殿建成了,黄金和鲜血交相辉映的颜色让人叹为观止,宫殿里回荡的歌声能让世上所有柔软的心潸然泪下。
安曼轻盈地在大殿上转了一个圈,“不请我跳个舞吗?海芒将军。”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很荣幸。”海芒放下摩挲墙壁的手,转过身来。
第一圈开始的时候,安曼问海芒:“你想要什么?做为你莫大功劳的奖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海芒看着安曼头颈之间过度的柔美曲线(许多人单看头部或颈部都非常漂亮,但是接到一块似乎就少了点流畅自然的感觉,但是安曼每一个细节都很完美。),以一种胸有成竹的直接态度说:“我想要您。”
“我?”
安曼在急速旋转的舞步中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头直向后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海芒沉静如常。
“是的,我想要您,您一直都很清楚的,不是吗?”
“想要,一定要得到,不顾一切,是吗?”安曼温柔地重复。
“是的。”
轻柔华贵的丝绸裙摆雍容地荡过晶莹剔透的水晶地面。
“为了这个,一切阻碍你的人都要除掉?”安曼的笑容藏着一抹海芒熟悉的可怕阴影。
但他仍然干脆、不留余地地回答:“是的。”
“所以你要害死尼勒?”安曼的眼神像针尖一样,海芒却依旧磐石般泰然自若。
“没错,不过,难道你不是这样希望的么?”
啪!安曼狠狠扇了海芒一个耳光,尖利的指甲在海芒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你胡说!胡说!我爱他!为了他我可以死!”
“对,如果没被他抛弃的话。”海芒亲切地嘲笑着。
这句话对安曼显然是个致命的打击,因为她立刻像被扎了一刀的豪猪一样竖起所有的尖刺,向海芒愤怒地冲过来,要把他撕碎的决心并不亚于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你这混帐!杂种!下流的东西!我恨你!恨你!恨你!”海芒任她厮打,只是绕有兴味地看着,像贵族们俯视困兽挣扎嘶吼的惬意。
爆炸状态中的安曼砸了能砸的一切,怒火冲天地跑回自己的寝殿,一路上仆人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海芒轻轻擦去脸上的血,淡淡地笑了,动物只有在绳索越缩越紧的时候才会挣扎,他知道,她在害怕。现在的海芒已经掌握了锡安城所有的实权,而安曼那边的筹码,只有血统和身份这一类的空架子而已。而事实证明。无论什么时代,武器都比血统更有力量。
他要她,但不止如此而已,不,不止这些……
海芒俯视脚下坚硬的地面,他现在站着的地方,十几年前曾埋葬过数以万计的奴隶,包括他的父母和妹妹。
无数面孔从他脑海中闪过,像掠过窗边的那些不知会飘向何方的落叶一样无可挽留的远去。最后定格的,是一张温柔美丽的笑容:
“活着,就是对你的惩罚。”
——那时,安曼这样对他说。
海芒痛苦地闭上双眼,大踏步离开了宫殿。身后,如泣如诉的歌声绵延不绝。
第二天,安曼依旧带着灼眼的光芒穿过宫殿的回廊。但是,眼中细细的血丝出卖了她彻夜未眠的秘密,这当然逃不过海芒的眼睛。
“今天天气不错。”安曼摆弄着花枝,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的确。”
一阵漫长的沉默。
“你觉得……我漂亮吗?”安曼突然有点犹豫地问,闪亮的双眸紧紧盯着海芒的眼睛。
海芒微有些诧异地一挑眉,“当然。”这诧异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置疑。要知道,她从不怀疑自己的任何优点。
“我漂亮、聪明、拥有锡安的王位、我每天擦的胭脂一克值10个金币,我穿的鞋一只需要人类小国家十年的收入。这样的女人,你认为简简单单就能骗到手?”
“你的鞋子和你的脑子没多大关系。”
安曼的脸稍微红了一下,这让她一瞬间变得很可爱。海芒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息。
“那么,你要什么呢?”海芒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说,“我还需要什么卑鄙的伎俩才能把你骗到手?”
安曼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如岩石一般冷酷:“那个传说中的宝藏。尼勒为之送命的那个风族的宝藏!”
“你当然知道它有可能并不存在。”海芒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看透她的心,谨慎地筛选着自己用的词汇。
安曼傲慢地扬起头:“不管它是真是假,我要它!如果你要我,就把它给我!”
海芒沉默了一阵,大概是在盘算着什么。最后,他缓缓开口问:“你要宝物,不是可能还活着的尼勒?”
“如果我要的是他,不会让你去找。”安曼微微颔首,有些东西——比如愤怒、怨恨、悲伤,当然也可能是无奈、认命、顺从,甚至是热情、渴望、期待——不管是什么,都被这个动作巧妙地压抑住了。当她再次抬起头,任何看见的人都会觉得这辈子看过的全部美景加起来都不如她的一笑明艳动人,“我只是要你证明拥有我的资格。”
海芒缓慢然而下定了决心地点了点头。
“好。”
“你要怎么做?”安曼在海芒的背后有些急躁地叫着。
“那就是我的事了。”
海芒的手下有很多专门收集消息的人,他们带回了风族的幸存者在佐拉城的消息。
“所有和佐拉城正面为敌的国家都遭到了可怕的厄运。”安曼紧张地抓着袖口的蕾丝边,这个消息让她不安。那个阴森的、像中了诅咒似的城堡……据说进入它领域的军队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派出军队的国家没多久也遭到了灭顶之灾。
海芒鉴赏着新磨好的剑锋:“我没说要浪费我的士兵们,他们还有别的用处。”
“那么,是要从佐拉城内部偷走?”安曼轻蔑地一笑,“那更不可能,从来没有人从佐拉城逃出来过!”
“‘从来没有’这样的谎言只能欺骗胆小鬼和目光短浅的家伙。3个月偷走5件国宝的事,从前人们也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工匠的手艺比上一个强多了,海芒弹了一下剑身想。
“难不成你还要把传说中的大盗克拉斯抓到手,让他替你服务么?”安曼冷哼一声。
“你说的没错。”海芒把剑插回鞘中,自信地微笑着说。